所幸奚融沒再吃第三塊,顧容迅速将剩下的全部倒進貓盤裡,正色道:“兄台有傷在身,不宜吹風,還是趕緊躺着休息吧。”
奚融一笑:“放心,一點外傷而已,不至于站不起來。”
“昨夜為了照顧我,應該很辛苦吧。”
顧容搖頭。
“我也隻會熬一些簡單的湯藥而已,還是兄台你自己體格強健,沒有起熱,省了大麻煩。”
“那也要多謝你。”
奚融環視一圈,見木屋靠牆位置擺着一面七層高的書架,上面堆滿各類書卷,便問:“你也喜歡讀書?”
顧容道:“都不是什麼正經書,随便看着玩玩而已。”
奚融走過去,略略一掃,見架子上果然擺着許多市坊間流行的通俗話本并遊記雜談一類的書,确實不見幾本“正經書”。除了這些,書架上還有很多醫書,但看起來也非正經醫典。
但奚融也是博覽群書之人,很快敏銳捕捉到,有幾本雜談類的書目,看着平平無常,封皮古舊,實則集各家所長,融會貫通,一些見解非常獨到,其中一本,因年代久遠,文字佶屈聱牙,鮮少被人置于書架之間,連他也是一個極偶然的機會才拾得一本。
但在這座書架上,這些雜談都擺在正中最顯眼的位置,顯然是為了方便拿取。
奚融暗暗一挑眉。
有趣。
面上卻是不顯,轉身問:“早上咱們吃什麼,想好了麼?”
話題轉得太突然,顧容:“……”
顧容再度心虛不已。
因家裡僅剩的米都已經被他嚯嚯完了。
眼下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厚着臉皮去附近獵戶家裡借點米糧,運氣好說不準還能得點野味。
雖然……就算運氣好,他也完全不會烹煮那些野味。
但這不重要。
萬物皆可煮。
總有法子弄熟。
乍聽奚融這麼問,顧容正想怎麼胸有成竹假裝淡定地把人敷衍住,再出門化緣,就聽奚融接着道:“我在這裡養傷,不好白吃白喝。”
“這樣吧,我傳個信,讓人送點現成的吃食過來。”
他似乎習慣了發号施令。
顧容:“這個……”
奚融:“我遊曆江湖,不喜欠債,如果你拒絕,那我隻能離開了。”
“好!”
這回顧容應得很爽快。
“那我就不與兄台客氣了,我先去看看藥!”
一人一貓直接往院子裡而去。
奚融隔着支開的木窗看了眼,才發現小院裡晾曬着很多藥草,難怪此間一直彌漫着淡淡藥香,揮之不去。
——
宋陽與周聞鶴已經帶人在山間尋找了整整一夜,一夜未睡,兩人俱是灰頭土臉,狼狽無比,哪裡還有半點東宮幕僚的體面。
昨日在得知寶藏的線索後,奚融便換上便裝,帶着宋陽、姜誠并一支暗衛來到了位于松州西郊的這座山裡,誰料他們進山不久,就遭遇了刺客伏擊。
那些刺客來勢兇猛,招招奪命,關鍵時刻,奚融拔出山阿,連斬數人,命喝令姜誠和暗衛全力保護不會武功的宋陽,等擊退刺客,衆人也走散,失了奚融蹤迹。
宋陽立刻讓姜誠将此行所帶暗衛全部調集過來,尋找太子。
到傍晚,暗衛終于找到被太子棄于林間的馬,太子依舊不見蹤迹。
宋陽一顆心如墜寒冰。
殿下坐騎是一匹上等烏骓寶馬,一向認主,随殿下南征北戰多年,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己的極危險時刻,殿下不會輕易棄馬。
且如果殿下在附近,烏骓應當能尋到主人,而不是在原地焦躁不安地嘶鳴徘徊。
“都怪我!”
宋陽紅着眼,面如死灰,徹底失了一向鎮定。
“若不是為了救我這累贅,殿下怎會孤身應敵。”
周聞鶴有心寬解,又不知能說什麼,如果殿下真的出了事,或落入刺客之手,後果将不堪設想,他們這些人,也都萬死難恕其罪。
“宋先生!”
這時,姜誠騎着一騎快馬穿林而來,方正面上因激動滲着熱汗:“殿下傳信來了!”
“什麼!”
宋陽和周聞鶴一齊從地上跳起。
姜誠翻身下馬,來到二人面前,手裡握着一個竹管,道:“殿下用東宮的信鷹送來的。”
東宮豢養着一批信鷹,此次出行,他們也帶了兩隻。
沒想到殿下雖棄了馬,卻設法召到了信鷹。
宋陽立刻道:“快看看,殿下寫了什麼。”
既能傳信,證明殿下眼下應當性命無虞。
姜誠點頭,打開封口,從内取出一張卷着的紙條,展開看,果是殿下筆迹,不由目露欣喜,但看到後面,神色卻轉為困惑古怪。
“殿下說了什麼?”
“殿下說,他被人所救,已經脫離危險,讓二位先生不必擔心,但——殿下讓二位先生繼續帶人作出找人假象,然後……讓我買些現成吃食,給他送去。”
紙條背面畫着一個簡單的位置圖。
姜誠不免奇怪。
殿下既是被人所救,怎會沒有飯吃。
難道是遇着了什麼揭不開鍋的貧苦人家?
宋陽則與周聞鶴對望一眼:“看來,殿下并不想暴露他已經脫險的事,那就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洩露半點消息,繼續‘全力搜尋殿下’。”
——
一個時辰後,姜誠拎着買好的酒食,循着路線圖,來到了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小院前。
沒錯,他還拎着一壇酒,是殿下特意吩咐他買的。
姜誠越發奇怪。
殿下都受了傷,怎麼還飲酒。
這與殿下一慣嚴于律己的作風完全不符。
要不是那字迹确系殿下筆迹無誤,他都要懷疑信中内容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