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小院裡空無一人。
姜誠上前敲門,等了片刻,門從内打開,一道冷峻身影出現在門後。
姜誠一驚,立刻要跪下行禮。
被奚融止住。
姜誠緊接着看到了奚融身上纏的藥帶,神色一變。
“殿下——”
“無事,皮肉傷而已。”
“進來吧。”
“步子放輕些。”
奚融又吩咐。
姜誠不敢多問,恭敬應是,跟着奚融往内走去,盡量讓自己不發出一點動靜。
他武藝高強,這個要求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他隻是奇怪,殿下緣何有此吩咐。
聯想到主人都沒露面迎客,反而是殿下一個重傷之人給他開的門,便猜測,屋裡住的難道是什麼行動不便的老弱病殘?
等進了木屋裡,奚融讓姜誠去擺酒食,自己則進了裡面石洞。
石洞和木屋相連,并無遮擋,姜誠恭敬擺着酒食,餘光偷偷一掃,才發現那石洞裡的石床上竟睡着一個人,隻是不是想象中的老弱或病殘,而似乎是個年輕的小郎君,以側躺的姿勢,雙腿微屈,枕臂而眠,藍色廣袖順着一段白皙腕,沿石床邊緣垂落下來,幾乎挨到地面。
顯然睡得正是香甜。
那小郎君腿邊,還趴伏着一隻十分肥碩的大花貓。
是真肥。
姜誠還沒見過這麼胖的貓。
一人一貓抵足而眠,雖然是一副十分美好的畫面,但姜誠看得滿腦門問号。
難道那就是這屋子的主人?
可受傷的不是殿下嗎?
怎麼殿下忙前忙後,帶傷操勞,那主人反而在酣然大睡?
仿佛殿下才是此間主人一般。
出于一個屬下的忠誠,姜誠本能皺眉。
覺得這主人也太不識禮數了些。
難怪殿下會讓他送吃食過來,他若不來,以這主人調性,殿下還不得餓死。
“容容,起來吃飯了。”
下一瞬,姜誠聽到,素以冷峻著稱的殿下,以近乎寵溺的語氣道了一句。
姜誠正擺盤子的手都哆嗦了下,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殿下——
他英明神武的殿下,是被人奪舍了麼。
容容。
這一聲陌生而久遠的稱呼,令顧容有些茫然驚醒。
睜開眼,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躺着的,不由大為奇怪。
他煎完藥,似乎有些困,分明是如昨夜一般,直接伏在食案上睡着的,怎麼會躺在床上。
一定是錯覺。
然而身下熟悉的觸感是如此清晰真實。
顧容攏衣起身,“咦”一聲,發現自己竟真的是躺在石床上。
怎麼回事?
再擡眼,就看到了站在床前的奚融。
奚融問:“醒了?”
顧容:“……”
顧容撓撓頭:“我……”
“我怎會在這裡?”
奚融以極稀松的語氣道:“窗口風大,不宜久眠,我便将你抱來了這裡。”
抱……
對方帶着那麼重的傷,竟然還能把他抱過來。
顧容簡直不知該吃驚更多還是難為情更多。
最重要的是,他對這一切竟一無所知。
這實在太失禮了。
“讓兄台見笑了。”
顧容尴尬至極道了句。
他骨子裡似乎帶有極好的教養,站起身,鄭重賠罪,目間寫滿懊惱,好似一個犯了大錯的學生。
“無妨。”
奚融眼眸含笑。
“昨夜若非我占了你的床,害你沒睡好,你也不會犯困。”
“如何,還困麼?”
顧容搖頭,又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奚融:“那就去吃飯吧?”
顧容點頭。
都是現成的熱食,不需要費多少工夫擺弄。
姜誠站在外間屋裡,已經做好充分心理準備,雙眉緊擰,充滿審視,想去看一看這不靠譜到極緻的主人究竟是何妨神聖。
不管飯不管事也就罷了,這人,竟然不靠譜到讓重傷的殿下抱他去睡覺?!
然縱然做足了準備,在看到那随殿下一道出來的年輕小郎君臉容一霎,姜誠仍然驚訝瞪大眼。
此間主人,竟是那在松州城裡騙吃騙喝都騙到殿下頭上的小騙子?
難怪這麼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