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誠已經打量獵戶有一會兒,見對方隻是普通獵戶,并無危險,便沒有阻攔,因此地畢竟不是東宮,他不好太越界行事。
“韓大哥。”
顧容也笑着打了個招呼,道:“叫我顧容就可以,千萬别再叫我小神仙,我怕折壽。”
獵戶笑了笑,沒說話,轉頭看向姜誠所在方向,問:“那位是……?方才我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一位客人。”
“韓大哥過來有事?”
“哦。”獵戶視線仍在姜誠身上停了片刻,才收回,道:“聽二丫和小胖說你回來了,給你送些野味過來……我還聽他們說,你從山下帶了個人上來,就是他麼?”
顧容搖頭。
獵戶像長松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現在外面亂,你孤身一人,還是安全為要,别随便帶陌生人回家。”
“對了,之前你給我用過的外傷藥,還有麼?能不能再給我一些?”
“韓大哥受傷了?”
“也不算什麼大傷。今早進山時,不慎被荊棘劃破了腿。”
顧容低頭一看,果見獵戶右腿褲管上沾着不少血迹,便道:“我幫韓大哥處理一下吧。”
獵戶:“這怎麼好麻煩小神仙。”
“無妨的。”
顧容眼睛彎彎。
“隻是簡單包紮一下,很快。”
“山中荊棘有些帶毒,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容易發炎化膿。”
“那好,麻煩你了。”
獵戶看着顧容,将手裡東西往前一遞,道:“這些野味,你先收着。”
獵戶手裡拎着一隻野雞,半隻野兔,還有一條鹿肉,着實不少,尤其鹿肉,可稱金貴。
顧容其實不愛吃野味,也不會烹煮,且知野味貴重,正常情況下,肯定不會收的,但想到如今家裡有客人,這些野味恰好可用來待客,便沒有如往常一般推辭。
大不了待會兒多送對方點傷藥就是了。
之前準備出門化緣時,他就有此打算。
畢竟獵戶常年在山中狩獵,受傷幾率高,對外傷藥的需求遠比一般人大。
他自己配制的那些藥粉,雖不說多名貴,但也有些師承,止血效果是一等一的好。如此也不算白占對方便宜。
獵戶見他不說話,以為他要拒絕,忙道:“不值什麼錢,入春山裡獵物多,随時可以打,你一定要收下……”
獵戶聲音忽一頓。
因看到一個身量高大,容色冷峻的陌生年輕男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頓時一愣:“這位是……”
顧容正要開口,奚融先道:“我是他兄長。”
“兄長?”
獵戶又一愣,看向顧容。
顧容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假裝眼睛進了沙子,揉眼睛。
奚融步下階,站到顧容身旁,看着獵戶手裡拎的野味,偏頭道:“容容,人家既已辛苦送來,不收不禮貌。”
“隻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姜誠。”
他喚了聲,吩咐:“你去獵點東西,回贈給這位大哥。”
姜誠應是,轉身出了門。
不過片刻功夫,就提溜着一隻鷹并兩隻野兔回來了。
“公子,時間匆忙,隻來得及獵這些。”
姜誠道。
除了那主仆二人,顧容和獵戶都有些吃驚。
野兔也就罷了,像鷹這種飛禽,對箭法要求極高,且大多數時候還需要運氣極好才能射到,姜誠隻是片刻功夫,就射了一隻鷹回來,如何不令人驚奇。且姜誠射下來的還是一隻活鷹,拿到市面上應能賣不少錢。
這也側面印證了,此人功夫之高。
“請笑納。”
姜誠将東西遞給韓姓獵戶。
獵戶表情凝滞了片刻,才接過,又把自己帶來的野味交給顧容——
交到一半,就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截過去。
“他膽子小,給我便可。”
奚融道。
獵戶勉強擠出絲笑,說好。
“你再幫這位大哥處理一下傷口。”
奚融又吩咐姜誠。
姜誠應是,上前一步,請獵戶到廊下坐。
獵戶皺眉,下意識拒絕:“不用了……”
奚融道:“應該的。”
“這位大哥,請這邊來。”
姜誠搬了把凳子,請獵戶坐下。
獵戶沒法再推拒,依言坐了下去,卷起褲管。
姜誠随身所帶是東宮上等外傷藥,他常年跟在奚融身邊,無論打仗還是刑訊逼供都是一把好手,處理外傷自然十分有經驗,隻用片刻功夫,就幫獵戶将傷處包紮好。
末了依照奚融吩咐,将整瓶傷藥和他身上攜帶的另兩瓶上品丹丸也直接贈予獵戶。
“白瓶裡是解毒藥丸,一共二十粒,能解大部分的蟲蛇毒,藍瓶裡是一種麻醉散,撒出一點,可暫時麻痹老虎、野熊之類的大獸,對你打獵應當有幫助。”
姜誠解釋。
獵戶握着瓷瓶,最後又看向顧容,欲言又止,最終道:“既然你兄長在,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小神仙。”
顧容眼睛一彎。
“韓大哥慢走。”
獵戶一走,顧容就盯着那些野味看起來,尤其是那條鹿肉。
奚融看在眼裡,問:“這麼想吃?”
顧容:“我在想該怎麼做,聽說鹿肉佐酒最佳。”
他隻會生煮或曬成肉幹,自己吃還行,招待客人未免太失禮了些。
奚融道:“屋裡還剩很多吃食。”
經他一提醒,顧容想了起來。
“是啊,這麼多東西,如何吃得完。”
昨夜還在為揭不開鍋發愁,誰料今日突然就這麼富裕,他竟要苦惱如何處理豐盛的囤貨了。
奚融繼續提醒:“熱食放不久。”
“對,要先緊着熱食吃,那這些怎麼辦?”
“先放着便是,山裡溫度低,一時半刻放不壞。”
奚融直接将東西丢給姜誠。
“菜該涼了,先吃飯?”
顧容點頭。
——
回到屋裡,奚融忽道:“方才我替你做主,你不會怪我吧。”
顧容正拿着筷子蘸酒解饞,聞言一笑。
奚融挑眉:“笑什麼。”
顧容半真半假:“兄台,原來你也知道自己霸道。”
奚融沒有否認:“抱歉,平日處理事情太多,有時就會這樣,不過——若非我在此白吃白住,你應不必為吃食發愁,于情于理,這份人情,都不能讓你來欠。再者,那獵戶的一雙兒女,算是對我有恩,他既有傷在身,也理應我來回報。”
顧容道:“可如此一來,我豈不是又欠了兄台你的?”
奚融搖頭。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隻有我欠你,沒有你欠我。”
“隻是,你的這位‘韓大哥’,恐怕會不大高興。”
顧容:“為何?”
奚融:“你真沒瞧出來?”
“瞧出來什麼?”
“你的這位‘韓大哥’,是不是一個鳏夫?”
“是啊,他媳婦死了很多年了,一直沒有再娶,咦,你怎麼知道?”
“猜的。”
奚融突然伸手,在那灼了他一中午的眼尾揉了下。
“下回剛喝完酒,最好不要出去見人。”
“尤其是你這位‘韓大哥’。”
顧容:?
奚融伸出指腹:“有東西。”
顧容低頭一看,是一小片飛絮。
嗯?
他怎麼完全沒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