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針轉了大半圈，審訊室依舊一片寂靜。

關宏峰閉着眼，眉頭不自覺地鎖起來，他在心底快速盤算着任何可能出現的情況。

林嘉茵曾是他最優秀的徒弟，就像槍支走私案裡他和高亞楠說的一樣，林嘉茵絕不可能變節，更不可能是殺人犯，更何況受害者是喬森，一個他親自拜托其照顧的證人。

可喬森真的死了嗎？方才那兩名警員給自己辨認的照片，隻是系統内的身份證件照而已，他沒有看到任何現場照片。

警局内部有問題，這件事已經是闆上釘釘，可究竟是誰無從得知。喬森的死亡有沒有可能是其放出的假消息呢？是喬森真的出事了，還是有人在利用這件事詐取林嘉茵的消息？

如果喬森真的死了，那麼楊醫生呢？剛才的問話中完全沒有提到這個角色，關宏峰記得很清楚，當初拜托林嘉茵保護的證人是這兩個，如果喬森出事了，林嘉茵成了犯罪嫌疑人，那麼楊醫生呢？為什麼絲毫沒有他的消息？還是審訊的警員在刻意隐藏這一信息？

還有林嘉茵，為什麼會變成了犯罪嫌疑人，是遭遇了什麼變故，還是被栽贓的？

是的，就像他栽贓自己的親弟弟那樣，林嘉茵被栽贓也是很有可能的。

關宏宇現在又如何呢？關宏峰歎了口氣，試圖推測他有可能的行動。如果聯系不到自己，他大概率會去崔虎那，或許崔虎能攔住他不要亂來。

——可能性不大，他很了解自己這個弟弟，如果在天黑之前還沒有給他任何信息，宏宇可能真的會做出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

他可能會去找高亞楠。想到這，關宏峰心裡一驚，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個細節，如果自己是因為林嘉茵假死的事情被拘留，那麼高亞楠極有可能就坐在隔壁。這樣一來，關宏宇大概率現在已經發現自己失聯了。

不要意氣用事，他在心裡祈禱。

關宏峰無法向外界傳遞任何消息，自然也無法告訴他們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被拘留的，而不明真相的關宏宇，很有可能會以為互換身份的事情敗露了。

他一瞬間想到了周巡，這個自己千防萬防的人，宏宇會不會被他發現呢？關宏峰自以為了解周巡，一旦他知道了這件事，大概會親手把自己送進監獄。

恍惚間，周巡口中的那條紫色圍巾忽然鑽進了他的腦子裡，陳年的記憶在腦中閃回，他垂下眼，細細的審視過親手帶出來的這位徒弟，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不，周巡或許不會揭發自己。

但他依然不能知情，這件事的保密範圍必須控制在一定範圍内，高亞楠的知情已然在計劃外了——這樣做不僅是為了他和宏宇的安全，更是為了對方的考慮。

套用一句俗套的話，知道的越少越好。

“關隊長。”

瑣碎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一名警員打開了審訊室的門，三兩步上前用鑰匙解開了關宏峰手上的铐子。

“您可以走了。”

關宏峰猶疑的起身：“……什麼意思？”

“關隊您也是，林嘉茵假死卧底的這件事，既然已經在警隊報備過了，為什麼您剛才不說呢？”

報備過了？關宏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還是接着對方的話往下說：“既然是卧底，我能随便說嗎？”

“得罪了，但這件事現在既然已經被證實，您可以走了。”警員好言提醒，“不過到目前為止，林嘉茵依然是犯罪嫌疑人，如果您有任何線索，希望可以如實提供給我們。”

關宏峰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往外走去。

“關隊長！”

剛出審訊室的門，走廊的另一邊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關宏峰聞聲望去，看見坐在輪椅上的高亞楠，剛從隔壁的審訊室裡被推出來。

“關隊，”高法醫語氣憂慮，“你……”

“怎麼把你也找過來了？”關宏峰打斷她的話，“身體還行嗎？”

“托這幾位的福，我好得很，”她往椅背上一靠，“沒看這設備嗎，專門找了個輪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癱瘓了呢，咱們市局真人性化哈。”

正在推輪椅的警員也不敢接這話，默默地擦了把汗。

高亞楠面色紅潤，隻是黑眼圈重了些，瞧着倒比關宏峰那張眉頭緊鎖的臉還要健康，看來是身體恢複的不錯。

二人拿回了自己的私人物品，關宏峰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面有三個未接來電。不用想，一定是關宏宇打來的，他轉到高亞楠身後，從警員手裡接過輪椅。

“我來吧。”

“關隊……”

“出去再說。”

高亞楠歎了口氣，低頭沉默不語。

二人拐過走廊盡頭，遠遠看見一個背影靠在大門口，似乎是在等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