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周舒桐開着警車疾馳在馬路上。今天是周六，所以早高峰的時間要比平時晚一點，一路上開的也還算順暢，沒堵車。

趙茜坐在副駕駛上，歪着頭看向窗外，昏昏欲睡的靠着車窗。周舒桐看了眼後視鏡，能看見後座上窩着一個小男孩，一聲不吭地蜷在角落裡。

男孩看着大概也就十一二歲，很瘦，頭發亂糟糟的，大約也是還沒睡醒，身上蓋着一件過于寬大的薄羽絨服。

“警察姐姐，那我還能見到李嬸兒嗎？”他淺淺的打了個哈欠，“她之前說要自己帶我去看學校的。”

周舒桐打了轉向燈：“啊，睿睿，你李嬸兒最近忙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呢，還有你王叔叔和她一塊去了。”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李嬸兒是不是死了？”

“啊？”小周警官差點踩了腳急刹車。

“姐姐，我又不是小孩了，”他把外套穿到身上，“李嬸兒之前就一直在生病，是不是沒治好啊？”

周舒桐苦笑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和趙茜一晚上都泡在局裡，整理王國勇騙保案的後續材料，後半夜幹脆就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早上一起來，門衛說有個小孩在門口，非要進來找人，出來問了才知道，是那個叫嚴永睿的孩子，不知道從哪聽說的他王叔是被抓到這來了，非要過來看看。

周巡一個電話了解了前因後果以後，果斷派出了小周警官負責安置小朋友——也算是繼承了老劉專門接待家屬的優良傳統。

趙警官好心陪着，一方面也是施廣陵的命令，當時是怕她因為老劉的死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才讓趙茜多看着點她；而另一方面，對于睿睿的身世，趙茜同情更多，所以也對這個男孩多些關心。

“對，”她回答小男孩的話，“不過不是沒治好，是進了ICU。她現在得專心治病，王叔叔呢要去照顧她，所以最近都見不到你了。”

趙茜回頭：“你這麼聰明，肯定知道什麼是ICU對吧？”

男孩眼睛亮了亮，顯然是相信了她的話：“我知道，我之前去醫院的時候見過，就是那種有大玻璃擋着的病房，進去得把全身都裹起來才行。”

周舒桐心底不是滋味。

車子很快停在了一所中學門口，大門側挂着“津港市第一中學”幾個大字，大門口的伸縮門緊閉着，遠遠的能看見門衛室裡悠閑地躺着一位大爺。

周舒桐先下車，跑到門衛室前敲了敲窗戶，大爺擡了下眼皮，屁股都沒動地方，擡手拉開半截窗戶。

“東西放這兒，旁邊有紙，學生姓名班級寫一下——”

大爺拉着長音兒和她甩了兩句話，繼續悠哉悠哉在手機上打麻将。小周警官不明所以，于是從懷中拿出證件。

“大爺您好，我是長豐支隊的刑警，請問咱們學校今天開門嗎？”

保安大爺一愣，趕忙把翹在桌子上的腳放下來，起身陪笑道：“是警察同志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學生家長來送東西呢——您這是？”

“奧，是這樣，我們這裡有個小孩，今年九月份可能要來上你們學校，想提前參觀一下。孩子家長現在可能不太方便出面，所以想問問咱們學校今天開不開門。”

她沒細說，但大爺聽出畫外音兒了——家長不方便，那肯定是關進去了呗，要不然就是去世了，要麼怎麼會讓刑警帶着孩子。

當了這麼多年門衛，也見過不少怪事，他把頭伸出窗戶，看見停在門口的那輛警車，又看着牽着小孩剛下車的趙茜，覺得應該不會有人這麼大張旗鼓的冒充警察。

“那行，您登個記，然後我去找個老師下來。”

他說着，準備出門衛亭去把大門口的伸縮鐵門拉開一點。

天上一隻鳥飛過，往建築後面去了，周舒桐的注意力被吸引，心想這鴿子可真黑。

“老吳！”忽然有個人從不遠處高呼着跑來，“老吳！你先别走呢！”

瞧着像是個中年男子，戴着方框眼鏡，文質彬彬的。他快步跑過來，攔下了門衛大爺。

“我走啥啊，我給人開個門。”

“吳哥，還是沒看見我家孩子嗎？”男人神色焦急，“這都兩天了……”

大爺一邊拉開門，一邊無奈道：“我的媽呀馮老師，我要是你早就報警了，一天一夜沒見着孩子還不趕緊找警察，還在這磨叽啥啊。”

周舒桐在一旁聽着蹊跷：“這是怎麼了？”

眼鏡男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你們是誰？家長沒有正當理由不讓進學校。”

“我們是刑警。”趙茜亮出證件，“你剛才說孩子丢了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報警？”

聽到這句話，男人的臉色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擡手扶正了眼鏡，定睛看他們手裡的證件，似乎是要确認是真貨。

“還真是警察……哎呦警察同志，快幫幫忙吧，”他哭喪着臉，趕忙握住周舒桐的手，“我家孩子昨天早上就失蹤了，一直不知道去哪了，現在也沒找着呢——”

小周警官把手抽出來：“那你為什麼不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