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三院。
周巡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是一片灰白色,管燈亮着,随後才是一格一格的天花闆向四周蔓延。
腦子裡一陣悶痛,還有點暈,他擡手想拍拍腦門,摸到了一條很寬的紗布。
紗布纏在頭上,他一皺眉,左額處猛的傳來一陣刺痛感,叫人清醒了不少。
“喲,醒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周巡不能分辨那是誰,于是歪過頭努力地眨了眨眼,視野才恢複清明。
是一個怎麼也沒想到人——施廣陵坐在病床一側的闆凳上,手裡拿了份不知道是什麼文件,正在翻閱着。
“周巡,我說你真夠可以的。”他的話像是調侃,語調卻過分嚴肅,“我剛調回市局才幾天,又給我弄回來了。”
周巡掙紮着坐起來,嘴倒比腦子反應的快,賠笑道:“施局,還勞駕您來看我——”
“别架我。”施廣陵把手裡的那份資料丢到他懷裡,“你小子還真是命大,撞你的司機當場死亡。”
“那我……?”
“腦震蕩,不嚴重,躺幾天就好了。”
周巡敲了敲頭,大約是想把腦仁裡那個不停在錘他的小人轟出去,以此減輕不适。他盤腿坐直,拿起被子上的那幾張紙翻看,上面記錄了一個人的資料和車輛信息,大約是撞他的那個司機。
他前後翻了翻,沒看到什麼特别的,也可能是隊裡具體的檢測結果還沒出來,現在手上這份隻是簡單的個人信息而已。
周巡擡頭看了眼窗外,天還亮着。
“那個,我,”他撓了撓頭,“現在幾點啊?”
施廣陵看了看手表:“五點不到……你也就躺了半個多小時。”
說罷,他起身擺了擺手:“隊裡這兩天暫時由我負責,張海案和一中那個案子的收尾你不用管了,好好歇着吧。”
他往外走,周巡爬起來要送,施廣陵又攔他,讓他回去歇着。兩人就這麼來回拉扯了幾句,前後腳走出病房門。
“咦,關隊也在。”
一出門,施廣陵迎面看見關宏峰坐在斜對面的長椅上。
“施局。”他站起身,禮貌性地笑了一下。
“那正好,你們聊吧。”施廣陵拍了拍周巡的肩,“我先回你們支隊主持工作去了。”
“那真是辛苦您了哈。”他樂呵呵的目送人離去。
施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周巡嘴角的笑容也很快僵住,面露疲備的長出一口氣。
關宏峰轉頭看他:“你怎麼樣?”
“倍兒好,”周巡拍了拍胸脯,“除了頭有點暈……估計過一會就沒事了。”
“進去聊吧。”關宏峰左右看了看走廊,輕聲說,“這裡說話不方便,我有幾句話問你。”
周巡不明所以,回身進了病房,關宏峰跟在他身後,順手把門關上。
“我一直想問你,”關宏峰先開口,“關于吳征。”
周巡動作頓了頓,沒再往裡走,二人就站在門口繼續談話。
“是啊,老關,”他盯着他的眼睛,“這事兒咱倆早該聊了。”
“213到今天,也已經一年多了,我知道除了宏宇,你一定還有别的調查方向對吧?”
希望共享線索,周巡聽出他的意思。
“說到這個,老關,我倒一直想問你,”他沒有正面回答問題,“213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能說了嗎?”
既然想共享線索,你得先自證清白。關宏峰也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于是二人就這麼僵持了幾秒,誰都沒先回答。
“……老關啊,都這會了,你還藏着掖着幹什麼?”周巡先破冰,“在這個案子上,畢竟你才是中心——你是親曆者,至少你得講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才能把我手頭的線索并進去吧?”
關宏峰垂下眼,大約是在思考,兩秒後開口:“那天晚上,是有人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了曙光四号院附近。”
“電話裡……”他頓了頓,“電話裡提到了伍玲玲的事。兩年前,宏安碼頭,還記得嗎?”
“昂,你那隻失槍?”周巡還沒聽明白,“因為這個,你就去了?”
關宏峰看着他,似乎是在嘗試捕捉什麼破綻——但他什麼都沒看出來,周巡的疑惑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鄭重地開口:“玲玲那槍……是我開的。”
周巡愣在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愣是半個音兒都沒發出來。
關宏峰繼續:“213那天晚上,電話那頭說了這件事。周巡,你确定你不知情嗎?”
“……什麼?”他的眉頭在紗布下鎖緊,“你先等會,什麼意思?什麼叫你開的槍?”
周巡當然不是沒聽懂:“伍玲玲胸前那槍……不是那夥匪徒打的嗎?當時做過彈道比對了啊?什麼叫你開的槍?”
“槍是我撿的,也是我開的,那天……很黑。”關宏峰神色暗了暗,但很快回歸正題,“問題在于,那天晚上,除了你,我,伍玲玲,除此以外的十六名軍火販子,全都被當場擊斃了——但是213那天晚上,有人提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