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記得他姐姐,”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前台,仔細辨認了監控裡的人像,“是我手下的病人,我記得姓何。”
關宏峰問:“唐醫生,這個患者具體什麼情況,您還有印象嗎?”
男人立刻回答:“當然啊,這個小何是一個月前送來我們院的,當時說是出了車禍,肝髒嚴重破損——這一個月已經下了十幾次病危通知了。”
周巡眨眨眼:“那她現在?”
“啊,還活着,但……”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唉,這個病人現在是嚴重的肝衰竭,一直在昏迷狀态,我們給出的唯一治療方案就是做肝移植。但是一個月了,配型一直不成功,小何現在的情況也一直惡化。”
“所以你們要是問我,客觀事實是她現在還有生命體征,但如果這幾天還等不到配型的話……”
他沒說下去,但大家都聽明白了,這是一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
關宏峰轉向剛到場的趙茜:“個人信息有了嗎?”
趙警官點頭,把随身帶的電腦推到幾人面前:“裡面的那個歹徒叫何英才,二十二歲,目前是津大在讀的大三學生,讀的是機械設計制造專業。他姐姐叫何英南,大他五歲,大專畢業,後來自己考了證,一直在市三院做産婦護理員。”
“就是在這個醫院?”
“對的。”趙茜又仔細确認了一遍,接着往下說,“一個月前,何英南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看交管局這邊的備案信息是——哦,是對方全責,也賠了錢。但是按照唐醫生剛才的介紹,我想這筆錢應該沒多久就花完了吧?”
唐醫生認可:“估計差不多。他姐姐這一個月一直都在ICU裡,更不用說其他大大小小的手術,還有用藥……我看那孩子也不容易,家裡應該也不富裕,一邊上課一邊打工,還要每天來照顧他姐。”
周巡皺了下眉:“哎,父母呢?爹媽不管嗎?”
趙茜遺憾地搖頭:“從記錄來看,他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母親是在生弟弟的時候難産去世的,父親在十年前左右過世,記錄上顯示是在工地出了事故。”
“從這個時間來推算,應該就是何英南高中畢業那會——這或許就是她辍學的原因?”
聽了一圈背景介紹,關宏峰又蹙起眉頭:“唐醫生,你和他們二人有什麼過節嗎?或者産生過什麼不愉快嗎?”
醫生站在原地,像是沉思了很久,啧了一聲:“實話實說,真沒什麼印象——而且我記得那孩子性格挺好的啊,也不是難溝通的那種家屬,我跟他……我跟他也沒什麼矛盾,跟他姐姐更不用說了,這一個月都沒醒過。”
周巡開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判斷,這個何什麼的這個大學生,就是為了他姐姐肝移植的這個事情,才挾持人質的?”
“不好說。”關宏峰沒有否認,卻也沒順着他的話說,“如果他的行為動機是源于他的姐姐,那他現在應該處于一個極度焦慮和失控的狀态,但是你看他剛才的行為——把一個即将生産的孕婦放出來——一方面能說明這個何英才并非慣犯,這次挾持行為應該是由感情驅動的一時沖動,另一方面也展現出了一定的理性計算,這和他現在應該所處的狀态是相悖的,或許其中還有别的隐情。”
趙茜見縫插針的說:“關隊,周隊,何英才的手機号碼查出來了。”
周巡當機立斷:“打。”
手機撥号,經過大約十五秒左右的等待後,電話那頭無人接聽,直接挂斷了。
“接着打。”周巡擺手,繼續剛才的話題,“可是從一個劫匪的角度來想啊,人質是這種狀态,要是死在我手上,警察不得把這條命算我頭上嗎?況且孕婦不可控性太高了,放她出來也算合理吧?”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孕婦剛出來的狀态,應該是羊水剛破,說明這個孕婦是在出現異常的第一時間,就被何英才放出來了。”關宏峰耐心解釋,“你說的這種情況也有可能,但對于匪徒來說,是需要時間思考的——很明顯,剛才不是。”
周巡啧了一聲,點頭道:“那就是還有事兒。”
趙茜在一旁撥了不下四五個電話,幾乎都被秒挂斷,終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通訊接通了。
“喂?何英才,”關宏峰拿過手機,“我們是長豐支隊的刑警,現在就在房門外,相信你并不意外。如果你有任何訴求可以直接提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着,許久才開口:“……我說了,我要見姓唐的,唐醫生,肝膽外科的唐醫生。”
“他就在這,你們可以直接對話。”
“讓他進來,”聲音聽起來意外冷靜,“你讓他進來,我要和他私聊。”
關宏峰斬釘截鐵的回複:“不可能。你現在手裡已經有一名人質了,還是孕婦,我們不可能再放一個人進去當人質。如果你有任何訴求可以直接提,我們會盡量滿足你——”
“我說了讓他進來!”電話那頭在一瞬間變得激動,從病房裡傳出來的聲音和手機裡的聲音發生重合,“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讓他進來!讓唐建義進來!我的訴求就是他媽的讓他進來!一個人!”
說罷,電話挂斷。
這一嗓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誰也沒猜到他會忽然情緒這麼激動。周巡當然也聽出不對勁,轉頭問那個姓唐的醫生:“你們之間真沒矛盾?”
唐建義面露難色,搖搖頭。
“你再想想,說不定是什麼細節?”他繼續問,“或許是什麼,你覺得不算事的小事,但他會有情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