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被踹了一腳，重重摔在地上，等男人再回頭去看的時候，關宏宇早就沒了蹤影。

關宏宇狂奔在胡同裡，他感受到自己的左臂上有強烈的痛感——或許是傷口重新撕裂了。

不過現在沒時間想這些。關宏宇遠遠的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停在停車場的最邊上，劉音正坐在駕駛位，焦急的四處張望。

他撲過去，拉開車門，把自己全塞到車裡。

劉音看清來者，立刻發動了車子。

“喂？我上車了。”關宏宇從兜裡把手機拿出來，“你那怎麼樣？”

“環島南路，自西向東。”手機開了免提，于是劉音也能聽見崔虎的聲音，立刻按照他的指示開車，“還、現在還剩兩輛，我還在看，但目前都是這、這個方向。”

安全起見，關宏宇橫躺在後座上，防止有人也像他們一樣，通過查交通監控來尋找自己。

“可是我哥為什麼要跟他們走呢？”關宏宇終于說出自己的疑問，“他隻要再拖一會，隻要幾分鐘就能等到特警隊，他為什麼要跟他們走？”

劉音看了眼後視鏡，盡管她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大概能從這幾句話裡判斷出個輪廓：“或許對面用什麼東西威脅他呢？”

“不可能。”關宏宇立刻否認，“那是我哥，他有無數種方法拖延時間，哪怕是再緊急的情況下。”

他想起那個外賣員闖進家裡的時候，他哥冷着臉說自己才是關宏宇的那個樣子——哥怎麼可能就乖乖的離開一個警察遍地走，甚至特警隊即将入場的地方，乖乖地上了别人的車？

聽剛才對話裡的意思，那夥人甚至是要殺他的。

等等，要殺他。

關宏宇想起前不久二人的對話，忽然明白了他哥想幹什麼。

他想死，死在這夥突然出現的亡命徒手裡。

“操！”關宏宇低罵了一聲。

這太危險了，關宏宇甚至懷疑這個想法可能是臨時出現的，或許就在下午，哥在醫院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所以他第一次主動聯系崔虎，原本是想說這個嗎？

莫名其妙的，他居然能理解關宏峰在想什麼，他一定是覺得機會合适，所以才要冒這個險。

可要是後面這個電話沒打出來呢？要是關宏宇沒第一時間接到這個電話呢？要是關宏宇沒理解他的暗示呢？要是崔虎沒及時查到監控呢？這些他都沒想過嗎？

左臂上的陣痛越來越強烈，強行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不，關宏峰從不出錯，關宏宇堅信他一定給自己留了後手，他不可能就這麼去賭自己的性命。

“南三環高架。”崔虎的聲音再次響起，“宏宇，有輛車拐、拐進了小區，另外一輛上了高架。但是小區那個我、我還沒看到具體情況，你說……”

你說要不要賭？

賭那輛車上沒有你哥，賭那輛車上隻是去醫院看病的病人，賭那夥亡命徒不會這麼草率的結束他的生命。

關宏宇心一橫：“劉音，上高架。”

“你、你們現在至少差了有十分鐘的路、路程。”崔虎也隻能跟着他這麼賭，“從那輛車的方向來看，我懷疑它要、要去化工廠。”

“化工廠？”關宏宇面色猙獰的揉着自己的左臂，他現在整條胳膊都疼得發麻，“不會是黃山那個化工廠吧？”

“沒錯。宏宇，那邊攝像頭可不少，你可不、不好躲。”崔虎為難道，“如果真的是那，你隻能從化、化工廠的側門繞過去，隻有那邊沒、沒監控。”

關宏宇用力眨眼，讓自己保持清醒：“那你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監控盲區可以停車，不能讓劉音暴露。”

兩分鐘後，崔虎給劉音的手機發了個定位：“這裡能停。”

一路無言。

又過了幾分鐘，崔虎有些興奮的說：“我猜對了，那個車真、真的去了化工廠，這下應該沒跑了，你哥可能就、就在這個車上。”

于是接下來，關宏宇一遍一遍的聽他講化工廠附近的地形——從停車的地方要怎麼繞能躲開監控，從哪能最快靠近側門，進去以後化工廠是什麼結構等等。

關宏宇聚精會神的聽，盡管左臂的疼痛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記下了那片構造。

劉音幾乎是漂移着把車甩進了停車場，車還沒停穩，關宏宇就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按照崔虎剛告訴他的話去走，很快靠近了将近兩條街外的化工廠。關宏宇的腦子裡此刻已經再裝不下别的東西了，隻剩下一個念頭——希望來得及，千萬别出事。

哥。

天太黑了，黑到關宏宇覺得自己也要得黑暗恐懼症。他劇烈的呼吸，不知道是由于撕裂感帶來的疼痛，還是劇烈運動導緻的。

還剩半條街的距離，他甚至已經看到化工廠的大門，隻要再從後面繞過去，就能摸進側門。

但是遠遠的，他看到化工廠裡居然有光——怪事了，難不成是哥開的燈嗎？

不過下一秒，他的心立刻涼了半截，因為他立刻意識到那不是燈光，是火光，正在跳躍的，正在擴大的火光。

關宏宇越跑越快，他的心怦怦地跳着，眼前的畫面居然和那天在東北大雪的畫面重合了。他想起那天自己一路跑到雪地裡，看見被撞到報廢的汽車，看見倒在冰天雪地裡的哥。

哥。

不行，跑快點，再跑快點，上次能救到，這次也行——這次也行——

什麼監控，什麼傷口，關宏宇在此刻全都抛之腦後，他沒有按照原定的路線行動，而是狂奔着直接橫穿馬路，一躍翻過了兩米多的高牆。

他在地上打了個滾，立刻踉跄着往化工廠裡跑，一秒沒有猶豫的全速沖進了火場。

火還沒有很大，但室内的煙霧實在濃的嗆人，他隻能用口罩捂住口鼻，眯着眼往裡摸。

“哥！”

他大叫着，可惜除了噼裡啪啦的燃燒聲，沒有任何回應。

“哥！！你在哪！！！！！”

關宏宇沒有放棄，往更深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