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靜靜地坐了一會,一直到覺得自己身上的警服被雨水打的實在有點沉了,才終于起身。
他把手裡那朵花反過來拿在手裡,用花梗掃了掃碑上的積水,随後小心翼翼地跨過一地的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順着陵園的路往前走不遠,能看見另外一個熟人打着傘,站在一座碑前。
周巡大跨步過去,站在他身旁。碑上挂着一個陌生女人的照片,但下面寫着“林佳音”三個字。
他又歎了口氣,把一直握在手裡的那朵花放在她碑前。
打傘的人看着他:“你沒事啊?”
“啊?”周巡抓了兩把自己被打濕的頭發,“啥事兒?我能有啥事兒。”
趙馨誠無奈的瞧着他,周巡察覺他的目光,看出他想安慰自己的心,于是回看他一眼,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得了吧。”
“你還是不信老關死了?”他忽然真誠地問。
“你還是不信老關活着。”
“除了之前說過的那些,你到底還有沒有别的證據?”趙馨誠認真地思考着,“我是說,你有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
周巡苦笑着:“我倒是希望有。”
他把胳膊搭在趙馨誠肩上,看着林佳音的碑說:“她當初死的時候,你信了嗎?”
趙馨誠沉默着,好像理解了一些。
很多時候,有些東西隻有親近的人能感受到,或許是過往記憶裡蛛絲馬迹的提示。
“我希望你的想法是真的。”趙馨誠語調裡還是帶着些傷感。
周巡拍了拍他的肩,離開雨傘的庇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雨好像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他小跑着回到自己的車上,拿出手機撥通了高亞楠的電話。
“哎?這一會雨下大了,咱趕緊回去吧?”
“我先不走了,你會隊裡吧。”高亞楠的聲音傳來,“我跟趙茜還在小周這呢,這孩子估計還得哭一會……奧,還有你家小汪。”
“那我自己先走?你們一會咋回去?”
“四個人大不了打車呗——這雨一會就下大了,開車危險啊,你确定不等雨停了再走嗎?”
周巡把車子發動,打開了雨刷器:“隊裡也不能沒個人啊。沒事,那我先回去了。”
“哎,好。”
電話挂斷,他把手機扔到副駕上。周巡順手又抓了兩把頭發,把雨水往後捋了捋,随後回身去拿安全帶。
餘光中,他似乎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後座上。
周巡先是頓住,随後回憶了兩秒。他記得自己的車上從來不扔無關的東西,今天出門前車上也是幹幹淨淨的,不應該有雜物才對。
他立刻轉過身,從他和副駕之間的縫隙裡,看到後座上靜靜的躺着一本案卷。
是213的副卷。
是那本被關宏宇拿走的,吳征案的副卷。
周巡下意識伸手想先去拿,但一擡手看見自己濕漉漉的胳膊,趕緊從副駕前鬥裡翻出來個不知道哪輩子塞進去的T恤,快速把手擦幹,随後立刻回身去把東西拿了過來。
他反複翻看,從頭到尾,每一頁都仔仔細細的過了一遍,确認無疑——這就是被關宏宇拿走的那本副卷,每一頁都是原裝的。
一擡頭,他又看見越下越大的雨,在四周的車窗上形成水簾。
周巡腦子裡寫滿了問号。
這啥意思?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剛才葬禮進行中的時候,有人偷摸的把這東西放到他車上的。
不是關宏峰就是關宏宇,周巡思索着,總覺得老關不能那麼惡趣味,要本人來參與一下自己的葬禮——可轉念一想,關宏宇那個性格,老關估計
不可能放他一個人來。
要是關宏宇一個情緒上頭,非要看他哥的碑怎麼辦?以他現在在周巡腦子裡的形象,他真覺得關宏宇能幹出這操蛋事。
也就是說,關宏峰本人很可能親自參與了他的葬禮。
但給我放個這玩意兒是什麼意思?周巡費解的撓了撓頭。
要是單純就想還個案卷吧,至于往這麼危險的地兒跑嗎?找個機會偷偷放他家裡都行,反正自己也不怎麼回家。
這是什麼地方,陵園,烈士陵園,正在舉辦葬禮的烈士陵園,不出意外的話,剛才那段時間裡,這兒應該是全津港市刑警最多的地方了,每一個都認識他關宏峰那張臉——這不是找死嗎?
不對,名義上他已經死了,就算他真的被發現,也會被當成關宏宇來處理——但那不還是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