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了一日的雨終于是停了,可天依舊是灰蒙蒙的,并未有任何放晴的迹象。
虞珣早早就醒來了,昨夜謝敬存如上一世一樣沒有往新房來,可面對同樣的事情,她的心情卻不一樣了。
上一世,她随太子殿下進了京,原以為自己會嫁給長房大公子,驟然間卻遭人算計,弄出那樣的醜事。她如何能不惶恐,如何能不慌亂。
所以,她已經打定主意,她會好好服侍謝敬存,她年少時所有對徐雲亭的愛慕,也都會埋在心裡。從這一日起,她會學着做一個高門貴婦,不能再讓信國公府因着自己被人指指點點了。
那個時候,沒有人告訴她,她其實是最無辜的。她原不該承受這些的。
所以,當她徹夜端坐在塌上,連口水都不敢喝,大婚的流程一整日下來,她幾乎要餓暈了,可她卻不敢掀了蓋頭,去吃點東西。
她這樣足足等了一夜,等到外頭的天都亮了,也未見到謝敬存的身影。
直至外頭傳來稀稀落落的聲音,聞着這動靜,該是灑掃院子的丫鬟收拾院落了。
随即,便見昨日那個拿了合卺酒的嬷嬷帶着兩個丫鬟走了進來,隻見她瞧着依舊坐在塌上的虞珣,冷嘲熱諷道:“呦,三太太您還真幹等了一整夜啊。可您這樣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您對三爺有什麼不滿呢。三爺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曆來事情就多,昨個兒又被灌了酒,便是沒往新房來,三太太也不該這樣幹等着的。這被人知道了,豈不說是三爺故意欺負人,或者是我們顯國公府沒有給三太太該有的體面。”
“何況,您大可以差人往三爺那邊傳句話,也好過現在讓三爺面兒上不好看吧。”
什麼叫做颠倒黑白,虞珣饒是已經想過自己在顯國公府的日子不會好過,可被一個刁奴這樣陰陽怪氣,她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她是剛嫁進門的新婦,身邊隻帶了青黛這麼一個丫鬟,而昨個兒夜裡,這新房除了她和青黛再沒别的侍奉的人了。
她如何往三爺跟前去傳話?她和謝敬存的婚事本就被人說是她用龌龊手段得來的,她如何還敢在這規矩森嚴的國公府,獨自讓青黛去傳話。
何況,她即便差人去傳話了,謝敬存隻怕也不肯來的,他既已打定主意晾着自己,又怎麼可能給自己留半分臉面。
虞珣百口莫辯,可也隻能擦幹眼淚,因為一會兒她還得往老夫人院裡去請安。
而等待她的,更是衆人看戲的目光,謝敬存從始至終也未曾出現過。
回想着這些,虞珣再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竟從一開始就如此委曲求全。
但好在,她重生了,上一世她即便受盡苦楚,可到底多活了一世,也并非全然沒有長進的。最起碼,國公府的這些人,她多少還是了解的。
也因着了解,她開口吩咐青黛道:“太子妃娘娘不是給了我添妝嗎?你把那羊脂玉镯子拿出來。”
虞珣在信國公府三年的守孝期,被信國公府老夫人日日耳提面命,要謹慎小心,切不可因着她的父親救過太子殿下,便有任何的張揚。也因此,上一世她大婚之時,太子妃給的添妝,她是半分都不敢動的。她怕别人說她張狂。
可她卻辜負了太子妃的好意,還讓顯國公府和信國公府的人愈發瞧不起她。
她父母雙亡,母親當年又是戴罪之身,所以是半點嫁妝都沒有的。
所以她的婚事其實是信國公府幫忙張羅的,可因着父親當年被逐出族譜,所以即便信國公府礙着東宮操持她的婚事,也是不會便宜到她半分的。
可以說,她的嫁妝稱得上寒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裡面太子妃娘娘給的添妝了。
可因着她膽小怯懦的性子,竟緻死都未用過這些東西。
重生一世,她不要受這樣的氣了。她害怕丢信國公府的臉,害怕讓人覺着她眼皮子淺,急着用太子妃娘娘給的添妝來讓人高看她一眼。她害怕行差踏錯,更惹的外頭人提及當年母親和父親私奔一事,說母親對她教導有失。
她怕被人看了笑話,幾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在害怕。
可現在,她不要害怕了。
“姑娘,這樣會不會不好啊。”青黛聽着自家姑娘的吩咐,有些不安道。
虞珣笑着寬慰她,“太子妃娘娘給的添妝,誰又敢真的拿這件事情說事呢。何況,既然在那些人眼裡,我做什麼都是錯,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辜負娘娘的好意,這些東西也不至于永遠在箱籠中,不見天日。”
原先忐忑不安的青黛聽着這些話,雖還是有些不安,可還是依着自家姑娘了。
虞珣在青黛的服侍下穿戴整齊,便往老夫人院裡去了。
隻她剛出院子,被引了阖府的下人的注目。
這若換作府邸任何一個主子,這些下人定不敢這樣盯着看的。可在大家心裡,她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三太太,又有何懼。
感受着這些目光,虞珣卻并未和上一世一樣,低垂着頭,躲避着衆人。
她反而是挺直脊背,落落大方的往老夫人的鶴甯院去了。
“姑娘,一會兒三爺會不會來啊。”青黛不安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