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甯院
顯國公老夫人昨個兒一宿都沒睡好,小兒子往虞氏房裡去歇着這倒也罷了,畢竟在她看來,虞氏到底是他的發妻,虞氏的生父又對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小兒子也不适合一直就這樣晾着虞氏的。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小兒子去了虞氏院裡不過一晚,便着人往長房大太太那裡去傳話,說讓大太太把他這些年的俸祿還有私産都交回給三房。如此不給大太太這個長嫂臉面,顯國公老夫人這心裡怎能不動怒。
這莫不是虞氏在兒子面前訴了委屈,所以才讓小兒子這樣不留餘地。
顯國公老夫人心裡本就不舒坦,偏今個兒早上,又有消息傳來,說是小兒子把大太太指派過去的那四個丫鬟直接發賣出府了。這,這如何能不讓她生氣呢。
大太太指派了那四個丫鬟過去,又沒有明說是留下來侍奉他的。他哪怕是不喜這四個丫鬟,留在院裡當個尋常灑掃的丫鬟,也總好過這樣直接把人發賣出去吧。
“老夫人,您其實無需擔心是三太太在三爺面前吹了什麼枕邊風。奴婢已經細細問過了,昨個兒夜裡三爺并沒有叫水,可見三爺和三太太根本沒有真正圓房呢。”
駱嬷嬷見着自家主子一夜間竟是憔悴了許多,在旁寬慰道。
顯國公老夫人卻沒有因為她的話而舒展眉頭。她的心情複雜極了,她不喜虞珣這個兒媳,卻也知道,這樁婚事是大太太硬生生強塞給兒子的,虞珣說到底也是無辜的。
可人的心本就是偏的,原該是她孫媳婦的虞珣如今成了她的兒媳婦,身份又那樣上不得台面,她是真的覺得憋屈極了。
偏今個兒還是回門的日子,大太太故意在回門禮的事情上拿捏虞氏,而虞氏似乎料定她心疼小兒子,必是會拿了自己的提及幫着她撐場面,所以從沒想過和大太太這個長嫂低頭。
在她看來,虞珣這性子着實不讨她的喜歡。換作任何一個貴女是她這樣的出身,能得了這麼一門婚事,不該小心謹慎的過日子嗎?怎還能這樣硬氣,這樣不知進退呢?
不過沒等她再多想,便有丫鬟進來回禀說,三爺和三太太過來請安了。
大太太裝病,顯國公老夫人為了不讓這件事情太過顯眼,今個兒一大早就已經發了話,讓二房那邊也無需來請安了。是以,今個兒回門的日子,過來鶴甯院的,就隻有虞珣和謝敬存。
顯國公老夫人當然也存了其他的心思,在她看來,若府裡其他人也過來請安,她倒也不好提點虞氏了。可若隻有她和小兒子還有虞氏在,她這當婆母的倒也無需有太多的忌諱。
說話間,虞珣和謝敬存便走了進來。
顯國公老夫人坐在檀木雕花椅上,見着小兒子身材挺拔,神色冷冽,而站在他身側的虞氏明眸皓齒,一身淺粉色錦繡遍地花衣裙,這樣的她站在兒子身側竟是那樣光彩熠熠,顯國公老夫人心裡猛的一咯噔。
若當初虞氏那外祖家沒有獲罪就好了,那她那父親也不至于選擇私奔,鬧騰出和家族決裂的醜事來。這樣的話,虞氏也算是真正的高門貴女了。如此,也不算是委屈了自己兒子。
可偏偏,事不如人願啊。
畢竟是做過一世的婆媳,虞珣哪裡能不知道顯國公老夫人在想什麼,不過她也沒有在意,和謝敬存一同上前給老夫人行禮問安。
顯國公老夫人等兩人落座之後,也沒掩蓋心裡的不悅,直接就看向虞珣道:“我聽說老三着人往長房去傳話,說是讓你大嫂把他這些年的俸祿和私産都拿回三房。這事原也沒什麼的,本就是他的東西。可他這樣行事,恐讓你大嫂失了顔面呢。你既然已經入府,也該在旁勸着些,沒得讓長房和三房生了嫌隙才是。”
“還有那四個丫鬟的事情,留下來當個灑掃丫鬟也就侍郎,怎的還直接發賣出府,這若被有心人利用,豈不說我們國公府長房和三房鬧不和。”
若是換作上一世的虞珣,這個時候哪裡還坐得住,肯定是吓得起身在老夫人面前告罪了。
可這一世,她不願意這樣了。這所有的事情都是謝敬存做主,怎的反倒是她這個新過門的新婦的不是了。
何況,大太太都敢那樣拿捏自己了,她難不成還得把這個長嫂捧着不成?
若是這樣,那阖府的人可不心知肚明,自己這個三房的太太這輩子怕隻能在大太太面前做小伏低了。
不過心裡這樣想,虞珣卻也沒有真的就頂撞顯國公老夫人。畢竟,她一個新過門的媳婦,本就不得老夫人喜歡,若再出了頂撞婆母的事情,可就愈發惹了流言蜚語了。
所以,她裝作恭順的樣子,開口道:“母親教訓的是,日後我會在旁勸着些三爺的。”
可她這話任誰都能聽出來不過是些場面話,畢竟若她當真知道自己錯了,就該戰戰兢兢起身請罪的。
顯國公老夫人也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坐得住,她倒是想擺擺婆母的譜,可偏偏小兒子坐在那裡,似是并不覺着虞氏這樣的做法其實是對她這個婆母的沖撞,甚至是,他的眼中似乎對虞氏還有那麼些的滿意。
注意到這些,顯國公老夫人終還是歇了再教訓虞珣的心思,可她也沒心情再留了兩人說話,懶懶開口道:“你大嫂今個兒病了,你是新過門的弟媳婦,回門之前便先往長房一趟吧,也省得别人說你沒規矩。”
顯國公老夫人這樣吩咐并非故意為難虞珣,在她看來,阖府的安甯才是最重要的。大太太病了,這是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她覺着若虞氏這個時候特意往長房一趟,之前的嫌隙也就勉強可以揭過了。
可讓顯國公老夫人意外的是,沒等虞珣說話,就聽小兒子冷冷道:“長嫂既是病了,便該請了郎中入府才是。今個兒是三日回門的日子,總不好耽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