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手續一路都很暢通,順利得甚至讓人覺得不真實。
溫宸意外地沒有給顧銘使絆子,甚至沒有派人來阻攔,好像對宋昕的離開毫不在意。
離開醫院的時候,陽光很烈,灑在青山名門大門口那片碧綠的草坪上,空氣裡彌漫着植物被曬出的溫熱氣息。
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玄關處的地毯仍舊是宋昕親手挑選的米色絨面,客廳裡擺着那張熟悉的深棕色沙發,陽光透過落地窗灑落在上面,照亮了細微的浮塵。
唯一變了的,是他自己。
“喵嗚——”
許久未見到主人的貓咪球球,瞬間從貓爬架上一躍而下,白色的毛團滾動着,像一顆柔軟的雪球,靈巧地蹿到宋昕的腳邊。
它仰着頭,圓潤的眼睛水靈靈的,興奮地用毛茸茸的腦袋蹭着他的褲腿,喉嚨裡發出輕柔的呼噜聲。
宋昕低下頭,看着腳邊這隻小東西,怔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縮,像是不知道該不該伸手。球球又叫了一聲,尾巴在地上掃了掃,急切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一瞬間,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被輕輕戳中。
他終于伸手,輕輕摸了摸球球柔軟的腦袋,掌心下的觸感依舊細膩溫暖,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這隻貓蜷在他懷裡,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噜聲。
宋昕的指尖輕輕摩挲着貓咪的耳後,眼神柔和了幾分,嘴角輕輕揚起了一點點弧度。是久違的笑意,不帶防備,也不帶刻意,隻是出于本能。
這微小的笑意,落入顧銘的眼底,刺得他呼吸一滞。
他站在幾步之外,目光定定地望着這一幕。光影交錯之間,仿佛回到了某個遙遠的時刻,宋昕坐在沙發上,球球窩在他懷裡,他懶洋洋地擡眸對自己笑着,輕聲問:
“老公,今晚回來吃飯嗎?”
空氣靜默了幾秒,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無聲地碾壓了一下。
顧銘的目光落在宋昕懷裡的球球身上,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指尖緊了又松。
随後,他低聲對管家說:“剛剛說的……不用準備了。”
管家神色微微一怔,但很快低頭應下,他在手機的備忘錄裡劃掉了一行字——“地下室”。
“昕昕。”顧銘壓低了聲音喚道。
宋昕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球球的毛發,聽到顧銘叫他,動作蓦然停住了。他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并沒有回頭,隻是垂着眼睫,繼續若無其事地梳理貓咪的毛。
顧銘耐心地望着他的背影,沒有再催促。
倒是球球聽到了主人的召喚,以為主人在吃醋,立刻興奮地甩了甩尾巴,得意地跳到顧銘腳邊,歡快地繞着他的腿蹭來蹭去,發出讨好的喵嗚聲,像是在炫耀自己才是這個家裡最得寵的那個。
顧銘低頭看了眼貓咪,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聲:“就你會撒嬌。”
随後,他擡眼望向宋昕:“昕昕,過來。”
宋昕頓了一下,猶豫片刻才緩緩地走到他身邊,垂下眼眸輕聲問:“怎麼了?”
顧銘微微仰頭看他,聲音平靜而溫和,“送我回房間。”
宋昕愣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管家,卻見管家識趣地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宋昕遲疑了兩秒,這才緩緩伸手推着顧銘往房間走去。
陽光灑進走廊,安靜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宋昕低頭看着顧銘寬闊的肩背,忽然第一次有了顧銘受傷的實感。以往,這個男人無所不能,高高在上,而現在,自己卻站在他身後,推着他慢慢前行。這種細微的錯位感意外地平複了他内心的不安。
雖然,顧銘的輪椅是電動的,他自己可以輕松地控制方向和速度。
可有老婆在這裡,自然是要老婆來照顧的。
回到房間,宋昕注意到,他的東西仍舊擺放在原處,衣服、鞋子、洗漱用品,一件都沒有少,甚至連擺放的位置都沒有改變,仿佛自己從未離開過一般。
顧銘回頭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宋昕臉色還有些蒼白,想起剛才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他似乎暈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宋昕搖了搖頭,神色間有幾分忐忑,不自然地往後退了幾步,低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和林小姐結婚?”
顧銘沉默了,沒有回答。
宋昕沒有得到回應,心中一片涼意,他有些局促地垂下了視線,匆忙轉過身朝浴室走去:“我去洗個澡。”
“等等。”顧銘連忙叫住他,眉頭微皺,聲音裡帶着些擔憂,“你的傷口還沒完全好,這幾天不能洗澡。”
宋昕站在浴室門口,身影微微僵硬,沉默了一下才低聲解釋道:“我簡單擦一下就好,不會碰到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