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宋昕厲聲打斷他,吼聲像利刃一樣紮進顧銘心口。
他早就受夠了顧銘的“溫柔”、他的“心疼”、他的“克制”——那些裝模作樣的感情,不過是為自己開脫的包裝紙。他不是寵物,不是病人,不是玩具,也不需要一個施舍憐憫的主人。
宋昕還想說什麼,可嗓子發緊,肺部劇痛。他掙紮着支撐自己的身體,終究還是力竭地倒了回去。
那具瘦削的身體像風中殘葉,微微顫抖。
他背對着顧銘,聲音低啞又倔強:“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顧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滾。”宋昕再重複一遍,帶着疲憊的怨恨。
房間裡隻有球球卧在床尾,靜靜蜷着身子,仿佛也被這壓抑的氣氛驚動,不安地發出一聲低鳴。
顧銘被qj兩個字刺得話都堵在了嗓子眼,他準備的說辭,他對溫宸的打算,他對兩人未來的計劃,似乎都被這個充滿惡意的詞破壞,将他置于深淵中,窺不見一絲天明。
恩,開端,很難看。
顧銘知道,宋昕也知道。
從前的他們也知道。
可是從前的他們能夠僞裝得當做一場意外,可是現在的他們,因為滋生出的愛意,而不斷審視過往的經曆,從中,發現自己孕育出來的愛竟然是長在污穢的土壤中。
每一寸的生長,都會不斷汲取到過去的殘酷。
日日夜夜,反反複複。
是宋昕不願意承認的愛,是顧銘不願意承認的錯。
半晌,顧銘緩慢地彎下腰,試探着去拉被子。宋昕沒有動,沒有躲,也沒有說話。他便一點點将被角捏緊,細緻地蓋好宋昕的肩膀,像是怕他着涼。
然後,他後退一步,像一場無人目送的告别,緩緩走出卧室,将門輕輕關上。
門合上的刹那,顧銘站在走廊裡,背靠着門闆,低頭揉了揉眼睛,指尖一片濕潤。
翌日。
屋内的窗簾被拉開,陽光卻照不暖宋昕身上的寒意。
他像木偶一樣坐在床沿,任由幾名助理模樣的人給他換上那套紅得刺眼的婚服。精緻昂貴的布料貼在他消瘦的身上,襯得那張原本清冷的臉更加蒼白。
“擡下手。”
“再站直一點。”
冷冰冰的指令一個接一個落下,他機械地配合着,不言不語,眼神空洞如同被掏空的軀殼。
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穿上婚服。
宋昕緩緩垂下眼,睫毛掩住了眼底深處那一片死灰。
顧銘把他像一件物品一樣“歸還”給溫宸,看似仁慈,卻比監禁更讓人絕望。
這就是顧銘的報複嗎?想讓他穿着婚服,自己走進地獄。
“新郎快準備好了吧?”門外傳來催促的聲音。
宋昕閉上眼,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滑落。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我來接新人下樓。”
一道清朗的聲音在室内響起,帶着少年特有的張揚與明快。
宋昕下意識擡頭,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闖入視線——幹淨,帥氣,笑容燦爛得仿佛能劈開壓抑的天空。
是蔣陽。
他穿着一身工作人員的黑制服,胸前别着臨時通行證,但那眼神卻亮得驚人。他朝宋昕眨了眨眼,小聲又堅定地說:“别怕,我來帶你走。”
宋昕怔住,心髒猛地一震。
明明隻是幾個字,卻像一柄破冰的錘子,狠狠砸進他早已凍結的世界。他僵硬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眼中那層灰敗終于有了一絲裂縫。
此刻,蔣陽就像一道光,打破了這場精心編織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