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漸青引着他們走到第三道殿門譴，與其說是一個宮殿，不如說是一個極為開闊的藥坊。

濃郁熬制草藥味道飄散在空氣中，還夾帶着很多不同的味道。

“這是老翁身上陳年的皴混着精血燃燒的灰味兒，”小小閉着眼睛，在空氣中探了探鼻子，“這是麥芽……不對，是……”

小小聞不出來這是什麼味道。

很熟悉，仿佛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曾接觸過的氣味，可是一時竟想不出來。

她穿過重重隔間，隔間裡的半獸們都忙着手頭的活計，偶有幾個半獸擡起頭看看來者是誰，又趕緊低下頭去幹活，将要加工的不同肢體按照一定的劑量倒入鍋爐中，下面架着冒着藍色火焰的冥火。

空間很昏暗，那冥火是為數不多的光亮，映照在醜陋的半獸臉上，格外陰涔涔。

咕咕，咕咕～鍋爐沸騰着，發出熱水翻滾的的響聲，無數鍋爐上方冒着顔色各異的異光，而鍋爐裡或是黏稠一片，或是血紅清淺，都飄着詭異的氣味，黑色的煙霧從爐中鑽出來。

到處都是殘缺的人體器官，無法識别的屍骨混着筋肉，滲着血被胡亂的擺放着桌面上。

或是奇珍異獸身上掉落下來的一部分的殘肢斷角，或是鱗片須發，抑或生生從嘴上拔下來的獸喙。

鍋爐中沸煮的無奇不有，無所不包。

小小匆匆瞥過這些隔間裡燃燒的東西，都不是她要找的味道。

各種強烈又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都在向小小的鼻子招手然後狠狠揍了一拳頭，她鼻腔裡的神經快承受不了如此重的負擔了。

終于她嗅到了味道的來源，緊緊循着氣味的方向，移動腳步。

葉問心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

這個味道很奇怪，小小好像無數次聞到過，可是卻說不清楚它的具體來源，要說是一種味道并不準确，而且一種感覺！

一種如夢如霧的感覺，像是夢中最深處的記憶，被濃霧緊緊圍繞，被海水淹沒的窒息，陷入沼澤的無力。

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手不自覺伸了過去，端起一碗，透明液體，看着無色無毒，搖晃起來還有些油潤，放在鼻下嗅聞。

葉問心看到小小的眼神逐漸迷蒙，失了神，心道不妙，剛要阻止小小的舉動。

可是小小手裡的動作更快一步，一飲而盡。

“甜的。”小小看着葉問心說道，還笑着将碗遞給他，讓他也嘗嘗味道。

是軟綿綿的甜味，輕飄飄的，小小感覺整個人像一隻蓬松的的絨毛，都要飄起來，沒有了知覺。

她飄到了天花闆上，看下面的人都是倒立着的，“好奇怪，你們怎麼都倒着走路？”

葉問心和雲起時交換了眼神，小小在胡言亂語。

山漸青點拿起小小剛才喝下的那碗，聞了聞，神色不好看，“她喝的是最新研制的孟婆湯，好消息是還沒有加入最後一味材料，她還不會完全失去今世記憶。”

葉問心神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看着他等着他說完。

“壞消息是，隻有心智不堅定的人才會被孟婆湯的味道所吸引，這湯藥性雖不及成品，但也夠她難受一陣子了。”

“什麼意思？”葉問心擰着眉頭問道，雙手緊緊握住小小的手。

他又不禁有些無奈，隻有小小一人被孟婆湯的味道所迷惑，或許是源于她嗅覺過于靈敏了吧，她現在頗有些喝醉酒的模樣，說話也有些颠三倒四。

眼神一直空散，聚焦不了。

“她的三魂七魄互相争軋，會讓她很難受，”山漸青想了想，又道，“也不一定，每個人反應不一樣，總之會暴露出人最醜惡的本性。”

“有解藥嗎？”

山漸青搖了搖頭，孟婆湯喝下再不回頭，無藥可解。

“這看她自己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山漸青無奈。

便從虛空中撕開一道裂縫，“小小姑娘這個狀态并不适合過十方殿，你陪着她好好休息，務必不要讓她傷害自己。”

山漸青擔憂道，之前研發的時候，很多人喝下去都有明顯的自殘現象，大抵是生前所懊悔之事太多，不能原諒自己所緻。

于是小小便和葉問心便留在了一件屋子裡，觀察小小的情況。

屋子并不大，很昏暗，葉問心點亮幾盞蠟燭，小小就呆呆地看着他來回走動。

半晌，等葉問心停下動作。

小小才歪着頭問他，“你怎麼倒着走路，血液會回流到眼睛裡的！”

葉問心拉過小小的手，“因為我在和你玩遊戲啊！”

“什麼遊戲？”小小亮着眼睛。

葉問心五指插入小小的掌心，薄繭蹭過小小柔軟冰涼的指腹。

十指緊緊扣住她的。

她有些掙紮起來，“你好用力。”皺着眉頭。

“遊戲規則一就是要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葉問心低聲蠱惑着。

“那我不玩了！”小小耍無賴。

“不行。”他不允許拒絕。

小小努力試着甩了甩他的手，身體卻一邊往後退去，雙臂不自覺地筆直。

小小無意識地做出這些動作，她現在還是以為自己是倒立着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你閉上眼睛。”葉問心哄着她。

小小有些不聽話，偷摸着眼睛睜開半條縫，賊兮兮地看着他。

葉問心無奈，低聲在她耳邊說：“你要是不閉上眼睛，我就在你的七寸……”說罷便要作勢上前夠去。

小小睜大眼睛，圓杏一樣的眸子委屈地瞪着他。

她隻好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被下面的那個人緊緊拽住，小小感覺自己像是一根被抻緊的皮筋，從上到下都繃得緊緊的。

下面懸空的那個人一直緊緊扯着自己，難受的緊。

“放松，小小。”男人聲音很輕，試圖安撫她緊繃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