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漸青,你來這裡作什麼?”
山漸青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就是向昆侖傳達,人神的通知。
這千年來,很多人類已經修煉成仙,羽化登極長生不老,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敢稱自己為神,隻叫自己為“人神”。
隻有成神才能立祠。
隻因這世間第一位真正的神——昆侖,還沒有稱神,人類若是自稱為神,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人類什麼事情都要講究個師出有名。
所以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昆侖先稱神,這樣他們也才能稱神。
昆侖聽了,半晌沒說話,幽幽撂了一句“神經。”波紋便消失在空氣中。
山漸青下山後,并不敢将昆侖的原話告知,隻說昆侖不同意。
那些人神起初隻覺得奇怪,他們“屈身”去了三次,一次都沒見到昆侖就不說了,每一次都下場慘烈,這個瘴氣去了反而完好無損,真是奇了怪了。
随後對山漸青帶回來的消息并不奇怪,隻是大罵臉他幾句“廢物!”又踹了山漸青好幾腳洩憤。
山漸青抱着自己滿是淤青的身子縮回地下,一個小小的洞裡,隻有在這裡他才是有安全感的。
他沉默着将自己臉上的髒污和血迹清洗幹淨,從被褥下摸出一張紙來,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流出的卻不是紅色的血,而是像墨水一樣的黑色腥臭液體。
他在紙上行雲流水畫出幾道波浪,又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
紙上赫然畫着一座連綿的山脈,和“山漸青”三個字。
他對着宣紙半晌沒說話,隻是小心地将紙疊起來,仔細放在床褥下面。
人神等不了,便聚在一起商量着辦法,既然昆侖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了。
昆侖又陷入了本夢半醒之間,這是她的常态。
可是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從昆侖的每一個角落飄散而來,不是一處十處,而是成千上萬具動物的屍體遍布在昆侖的綠色的草地上。
屍橫遍野,猩紅的鮮血流淌在碧綠的青草上,沿着溪流一路向東流去,漫長的溪流被屍體浸染得通紅,沒有一處還是清澈的。
漫天的蒼蠅咬食着腐敗的屍肉。
它們的血肉模糊,睜着渾圓的眼睛,死不瞑目,無數隻母獸身下還擋着自己幼小的孩子的屍體……
昆侖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會有水……
她沒有覺得自己應該有什麼樣的情緒化,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悲傷,隻是說不出話,也不敢睜開眼睛,心髒一直抽搐着。
這些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保護好昆侖的生命。
自此,人類進入進入一場長達數十年的空前浩劫。
這是單方面的屠殺,人神縱然有無數法器和深厚的法力,可是面對昆侖,她絕對的力量與實力,完全就是單方面的壓制。
昆侖沒有任何武器,也并不屑于化形。
她的靈體化成的透明波紋高大而扭曲,帶着絕對力量的壓迫感逼近人神,仿佛來自深淵的噩夢。
波紋所到之處,一股無形的力量迅速擴散開來,所有的建築物轟然倒塌,到處都是從地心深處發出的怒吼,無數地火從地縫中竄處沖天的火舌,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人群奔走的尖叫聲。
宛如人間煉獄。
人類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災難的蔓延,他們就像被黑暗吞噬的螞蟻,渺小又無力地掙紮着。
洪水、地震、泥石流這些經年不見的自然災難齊齊爆發,從地底如潮水般洶湧而出,肆意地撕咬着每一個生命,無差别地摧枯拉朽,從天亮到天黑,慘叫聲、哭喊聲、求救聲交織在一起。
鮮血混合着洪水,在地面上泛濫汩汩流淌,彙成了一條條紅色的河流,将整個人間染成了猩紅的煉獄。
昆侖眼中毫無波動,冷眼旁觀着這場屠殺,仿佛這一切都不是出自她之手。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們,眼神卻冰冷的可怕。
“昆侖,你屠殺無辜,你會遭報應的!”“蒼天,救救我們吧!”
無數人神臨死前對昆侖破口大罵,抑或者向并不存在的上蒼祈求着。
昆侖冷笑,什麼報應?什麼上蒼?她就是天道!
在人神眼裡,非我族類就是低等生命,是可以踐踏毀滅的。
那怎麼不可以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呢,在昆侖眼裡,人神也是可以屠滅的。
動物尚且知道以牙還牙,她要斬草除根,絕不留下任何遺禍患。
人間幾乎已經沒有人神的存在,仍然有少部分人神躲藏,但他們隐藏的蹤迹在昆侖眼裡簡直就是如入無人之境一樣可笑,昆侖很快将他們連根拔起。
十年過去了,人間一片荒蕪,沉寂又蒼涼,放眼望去,一片枯黃,草木凋零,仿佛生命的火花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熄滅。
隻有無數亡靈在這片大地上漫無目的地飄蕩着。
昆侖已逐漸幻化成人形,她的殺孽太重,隻能在山中修養安息,無心插柳柳成蔭,在她靜養期間,昆侖龐大的巨影正在逐漸成形。
昆侖看着自己腳下那一片随着自己動作的影子有了自己的意識。
招了招手,影子也對她招了招手。
可是影子無法脫離昆侖腳下,昆侖想幫忙,試圖徒手将影子從身下拔開。
影子很痛,張牙舞爪地掙紮着,脫離不了,似乎他的根部深深埋藏在地下。
昆侖便在腳下裂開一道深淵,一個縱身躍了下去,跳入無盡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