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世界一片黑漆漆的,到處都是瘴氣,灰黑的霧霭彌漫,伸手不見五指,仔細聽,隻能聽到腳下的水聲,黏黏糊糊的不爽利,似乎踩一腳下去就深陷其中。
昆侖在地下走了很久,哪裡都是一樣的烏漆嘛黑,她不知道自己都走到了哪裡,還是在原地打轉。
前面終于有座橋了。
橋下有條黑色的河,水面上長滿了彼岸花,如血般絢爛,妖豔又凄美。
昆侖從未見過有如此美麗的花,若是将它種在昆侖,改良一下它甜到腥臭的味道,或許不錯。
在她踏上橋身的那一刻。
身後傳來一聲低呼,“不要走上橋!”
昆侖下意識靈力翻湧,如同天羅地網般細密的利劍射向聲音的源頭。
沒有聲音了?
昆侖在這樣的瘴氣之中感知不到任何氣息,不知對方是死是活。
她幾步走向前去,地上躺着一個穿着青衣的男子,渾身是血,隻剩一口氣了。
這不是山漸青嗎?他怎麼沒随着那些人神一起死了?
昆侖扶起山漸青,給他灌了一口靈力。
山漸青一口氣吊上來,睜開眼,可是眼睛卻不受自己的控制,睜開隻有褐色模糊一片,他伸手摸去,眼睛上流出了一些黑褐色液體,這是他的血。
昆侖遞給他一塊手帕,他将眼上的血迹擦幹淨,再睜開眼睛,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很疼,眼皮控制不住的顫抖,眼前看的東西也是模糊的。
剛才昆侖要殺了他,一如十年前那般。
他對昆侖而言隻是一個無名的蝼蟻罷了。
幸好這是在幽都之中,這是他出生的地方,他看到的勉強算是模糊。
他勉強睜開眼,
隻見眼前的人大約是一個極美的女子,她像是冰做的一般,全身上下幾乎都是由半透明的寒冰構成,從裡到外都是徹骨的寒氣。
黑色的瘴氣幾乎可以透過光線穿過她的身體。
她的半透明長發如同銀河傾瀉而下,不着發飾,垂散在地下。
“你……你是昆侖?”山漸青一些疑惑,從未有人見過昆侖的真面目,十年間有無數人神要找昆侖報仇,可使連她的樣子都不清楚。
眼前的昆侖似乎化成了人形,大約有了人的樣子,可是身體還全然透明。他隻能通過昆侖身上清新的草木氣息來辨認。
她與幽都肮髒的瘴氣格格不入。
昆侖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擰着眉,反手将他扔在地上。
“你怎麼活着?”十年前她已經将所有人神全部屠殺殆盡了才對,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怎麼可能有人能在她眼皮下逃走。
不過此時的昆侖經過這十年的修養,比起以前平和上不少,不然山漸青在他出聲的那一刻就神魂俱滅了。
山漸青還是下意識地很怕她,又恨她,殺光了所有人,沒有任何理由,十年前那血流成河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可是山漸青内心深處又夾雜着一絲不為人知的隐秘扭曲,讓他不能、不敢直視昆侖。
山漸青這才說出他當年能活下來的原因。
山漸青因是瘴氣所化,人神更沒有教過他任何法術,他身上是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是屬于邊緣隐形人士,所以他當時并不在主要的打擊範圍内。
當天雷降落之時,無數老幼病殘,被天雷活活劈死,燒成焦骨,或是被坍塌的房屋碎石砸死,山漸青即使對這些人類沒有太多感情,可是看着活生生的性命在自己面前慢慢咽氣實在是折磨。
他化為瘴氣,逃到幽都,隐藏自己的氣息十年,沒想到昆侖還是找上門來了。
昆侖似乎并不在乎他是怎麼逃出來的,神色淡漠,用看狗一樣的眼神自上而下地掃過山漸青。
她那高高在上,宛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山漸青,他連與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瘴氣?奈何橋?”昆侖張口說話,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連空氣中的污濁都停止了流動。
她輕擡睫眸看向一旁的古橋,似是不屑。
“我是昆侖,不入輪回,你不知道嗎?”
山漸青吸着一口氣,撐着站起來,“你若是想殺我,便殺了吧。”
昆侖笑了一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山漸青,他不經意地擡頭看見,那是一種悲憫的上位者,像是母親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山漸青莫名有種羞恥,自己算是什麼東西,真想從地縫鑽進去,可是自己已經身處幽都了。
他有點明白,昆侖才是真正的神明,生殺予奪,雲淡風輕。
那些人神隻不過仗着自己有點修為妄想和昆侖平起平坐,簡直做夢。
“您才是這世間唯一的神……”山漸青喃喃道。
昆侖仍舊用那種眼神看着山漸青,看了良久,眸子中盡是淡漠。
“神?誰愛做誰做,我隻是一座山。”
昆侖真是莫名其妙,為什麼人類要往自己身上堆一些頭銜,然後做着一些名不副實的事情。
她不想管昆侖山外的任何事情,這與她無關。
而現下人間荒蕪一片,亡靈在人間遊蕩,隻會讓人口越加稀少,最終還是會影響到昆侖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