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慈立刻就後悔起來,他身體已經好了,小青就不欠他人情了。
果不其然,小青從身上掏出一大堆萬墨坊的地契和房契,往他前面一推,“都送給待月閣了,你以前不還總是叫萬墨坊加入待月閣的嗎?都在這裡了。”
小青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神色愉悅,她好像都已經想好了底下的路如何走了一樣自在。
“你都放下了嗎?”法慈看着她問道。
“嗯!”小青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她和姐姐之間的糾纏持續了幾百年,既然已經結束了,那就往前看吧。
“你……”法慈想說些什麼,可是到底說些什麼呢?好像說什麼都太晚了。
他想問,她還記得他們曾經的那幾年嘛?他們曾經那麼要好,可是那好像法隻是法慈一個人的回憶,小小的眼裡都是姐姐,她怎麼會記得呢,法慈的出現也許隻是小小暗戀歲月裡的一抹無足輕重的點綴。
他想問,小青你可以留下來嗎?可是他沒有任何立場,這裡的金剛塔,小青現在看着都隻覺得厭煩了吧。
“你底下有什麼打算嗎?”
“唔……”小青抵着嘴唇,摸了摸,好像在思考,“我應該先回家,底下還沒想好呢。”
家?法慈疑惑也有點震驚,原來在小青眼中,杏林堂不是她的家,萬墨坊不是她的家。
那……是白靈山嗎?她和白珍相遇的地方。
“你要回白靈山?”
小青愣了一下,笑笑搖了搖頭,“白靈山是小青和白珍的家,不是我的家,我是青寶。”
她要回昆侖的。
昆侖之境,非外人不得進。
“青寶……”這是法慈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感覺很奇妙,頗有種叫家中小寶的親昵,“你要回昆侖?要是我想見你呢?”
青寶看了看法慈,思忖片刻,“可你來找我幹嘛呢?”
“你的法器可以幫待月閣搜妖。”法慈找了一個理由。
青寶從虛空中掏出青銅法器,直接放在那堆房契上面,“送給你了。”
青寶什麼都放下了。
待月閣除妖方法途徑其實有千百種,上次葉司命能找到她也隻是偶然,更可能是葉司命故意來找她的,因為小小的關系。
青寶不覺得自己的法器有多厲害
法慈無奈,“我不是那個意思……”
青寶鼓着嘴巴,越發像一隻可愛的青蛙來,大眼睛瞅着他,她不明白法慈是什麼意思。
“我們還是朋友吧?”法慈莫名有些緊張起來,法杖上的串珠微微作響。
朋友?青寶沒想到,法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沒什麼朋友,她能立刻想到的朋友好像就是小小,雖然小小總是欺負她。
法慈算朋友嗎?青寶沒怎麼猶豫,是的。
因為昆侖大人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
法慈如今是待月閣的司命大人了,不是那個總是吃不飽的小和尚了,其實那幾年青寶對法慈沒有太多的印象,他像是自己的小跟屁蟲,小跟班,小小所有記憶的濃墨重彩都給了白珍,其他人都是無關緊要的陪襯。
後來,蘭海要殺姐姐,她便站在了對立面,那段時間,她很痛苦,姐姐總是落淚、受傷,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白珍身上。
她看着眼前的法慈,熟悉又陌生,點了點頭。
“你可能進不去昆侖,不過……”青寶糾結着。
她遞給法慈一個銀制的口哨,“如果是你的話,那位大人應該是同意的。”
“你到昆侖山腳下吹響口哨,我聽見就會來找你了,要麼我沒有出來,那我可能那一陣子都不在。”
法慈放在嘴裡試着吹了吹,竟然是清脆的蛙叫,古怪又奇妙。
他被吓了一跳,立刻放下哨子。
青寶擰着眼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她可煩别人的這種反應了,所有人類和妖怪,都聽到蛙叫好像都沒見過世面一樣。
青寶氣呼呼地伸出手準備把哨子拿回來,法慈後退一步,神情尴尬地搖了搖頭。
青寶低聲哼唧了一句。
“有緣再見吧!”青寶撂下這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法慈看着她瘦削修長的青色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垂下了眼簾,身體卻動彈不了分毫。
五十年後,法慈擡頭看着眼前巍峨高聳連綿不絕的山脈,試着從不同的小路走進去,果然全部行不通,無一不是鬼打牆,怎麼走都會走回原地。
他掏出手帕中裹着的口哨,對着山谷低聲吹了幾聲,幾聲蛙叫輕聲靈動,仿佛置身在夏日池塘旁。
過了一會兒,地面傳來一陣晃動,法慈莫名有些緊張,會是青寶嗎?
不遠處一個毛孩子走了過來,真的是一個毛孩子,渾身都長滿了毛發。
他看了看法慈手上的哨子,半長的頭發紮着小啾,穿着雪色長衫,擺了擺手,道:你來遲了,她剛走沒幾年。”
法慈心中大駭,心跳都漏了一拍,急忙問道:“她發生了什麼?怎麼會?”
毛孩子奇怪的地瞅了他幾眼,後知後覺是自己沒說清楚,“青寶下山了,這陣子是不會回來了。”對于陸吾來說,這陣子指的是幾百年。
“那請問,青寶去哪裡了?”
“這我哪知道,昆侖妖怪以天地為家。”說罷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消失在他面前。
法慈扯了扯嘴角,失落地收起了哨子,他來之前就想過無數個可能性,結果連面也沒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