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副本裡,生死是常态,梁安顔即便沒被殘酷的副本世界磨滅去善意,卻也沒有為這些生命的逝去,感到過分恐懼或悲傷。
考察員之間不是競争,就是合作。梁安顔主動提供普通角色情況的行為,讓齊檎丹意識到,這是一種主動釋放的善意的行為,而副本裡罕有無緣無故的好意——梁安逸分享線索的意圖,無疑指向後者。
然而,她們隻是攝影師和顧客的關系,由于之前的溝通都是在線上進行,今天才是她們第一次見面。齊檎丹不明白,梁安顔對她的信任從何而來。
“為什麼找我?”齊檎丹默認了鬼怪來襲過,她直截了當地挑明疑問。
梁安顔抿了抿唇角,卷發垂在臉側:
“因為我不想死。”
依照有無攻擊能力,考察員獲取的個人專屬技能,可以被簡單粗暴地分為有攻擊能力的攻擊型,和無攻擊能力的輔助型。
而她運氣不好,開出的專屬技能是輔助類型。
輔助類技能相當于先天不足,雖然各有作用,卻因為缺乏攻擊性,頗顯雞肋。當與鬼怪正面相遇時,憑借這類技能,最多隻能勉強保命。
這意味着,梁安顔在過副本的時候,不得不與他人結盟。
要是在正常社會中,梁安顔貴為梁氏集團的大小姐,即便雇傭一大群專業保镖來保駕護航,也毫不費力。然而,副本世界裡的金錢如同糞土,不值一提,梁大小姐也隻能通過交換線索與人結盟。
在這個副本裡,梁安顔除了齊檎丹,一個人都不認識。齊檎丹又是高危身份,與普通身份的其他考察員存在信息差,這種信息差,梁安顔恰好能夠彌補。
而且,由齊檎丹敢于另辟蹊徑地選擇高危身份,并能獨自解決鬼怪來襲的危機可見,齊檎丹就算沒有攻擊技能,也有不錯的自保能力。
這正是梁安顔需要的。
這種雙向需求的關系,使她們兩人的結盟合作成為可能。因此,齊檎丹會是她最好的選擇。
“但你應該知道,你不是我唯一能選擇的對象。因為高危身份隻有一個,而普通身份的考察員有很多,我找誰結盟都可以。”齊檎丹饒有興味地偏過頭,沒有将結盟的事情立刻定死,卻也沒有拒絕。
齊檎丹左耳後有一縷漿果紅的挂耳染,平時藏在黑發裡,當她歪頭看向梁安顔時,那抹漿果紅便露了出來,冶豔紮眼。
這樣子,像是要向梁安顔确認價值的前奏。結盟應該還能談。
梁安顔等着她的提問。
“這是你過的第幾個副本?”齊檎丹問。
燈光昏暗,齊檎丹單手托腮。房内地磚的反光,将齊檎丹的瞳眸染得微微發紅。
不可否認,齊檎丹有着一雙剔透的杏眼。
這眼眸的質感如同堅硬的水果糖,看起來色彩鮮豔,酸甜可口。但要是有誰真敢對這顆糖下口,不是會被這堪稱恐怖的硬度硌掉牙,就是被糖殼飛迸的鋒利碎片炸開口腔,連舌頭都被割成一條千瘡百孔的爛抹布。
齊檎丹那股尖銳的瘋勁,深埋在骨髓裡,藏在糖衣下。
卻瘋得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以往,齊檎丹這樣太有瘋勁的人,梁安顔本不會相信。她想要活着出副本,最好的結盟對象應該是個踏實求穩。
齊檎丹絕不是一個求穩的人。可不知怎麼的,她那雙通透的眼睛,卻莫名令梁安顔感到心安:“别提了,這才第16個。”
梁安顔不知不覺說了真話。
“我的專屬技能幾乎沒有攻擊性,之前我都會和固定隊友一起下副本。他們保護我的安全,我也能用輔助技能,幫他們完成計劃。但這次進副本時,發生了一些意外,我沒來得及和隊友綁定。”梁安顔深谙真誠的價值,于是坦言相告:
“進副本前我沒想到,我被匹配到的,會是困難級的。據我所知,困難級别的副本,一般隻有通過二十幾個副本的老玩家才會進。在這裡,我的實力怕是最弱的了。”
齊檎丹:“……”
不,還有人比梁安顔更弱。
那就是坐在梁安顔面前,正被梁安顔試圖拉攏的齊檎丹本人。
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她進了C級的困難副本之後,直播間裡那些觀衆會預設她很快死掉了。因為這困難副本,對新人來說,無異于送命。
“在?回答一下,為什麼我第一次就進了困難副本?”齊檎丹在心中對考察系統冷冷質問。奈何原本有問必答的系統,這次好似下定了決心裝死,任她怎麼叫,都不肯出現。
有時候,不回答也是一種答案。
齊檎丹沉下面色。
她當即料定,她被考察系統針對了。這針對,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無視循序漸進的規律,将毫無自保能力的新人,往高死亡率的困難副本裡丢。那新人,極大概率隻有死路一條。
除非,她能從其中殺出一條血路。
梁安顔不知曉齊檎丹進副本的真實次數,因而将她凝重的面色,誤認為是對自己能力的不滿。梁安顔主動展示自身優勢:
“我的記憶力比較好,看過的知識都能記住。你也知道,我們梁氏集團的主要業務範疇是服裝行業,所以特别是與服裝、布料、紋飾相關的知識,我能倒背如流。在知道副本世界與民俗相關後,我也加強了民俗資料的閱讀。”
說梁安顔是個行走人形資料庫,毫不為過。
在這個民俗文化緊密相關的副本世界,對民俗知識的了解異常重要。必要時刻,甚至能夠救命。
有梁安顔這樣一個資料庫在身邊,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齊檎丹迅速盤算了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進副本,單兵作戰對她不利,她确實需要幫手。
而像梁安顔這樣一個貴為千金大小姐,卻沒有架子,頭腦清醒識時務,有一定進副本經驗,還能給她提供充足的資料幫助的人,的确是個非常不錯的結盟對象。
最終,齊檎丹認可了這種臨時合作的形成:“你來得正好,我這邊剛好拿到了一些線索,值得一起分析。”
為表誠意,齊檎丹從她的系統背包裡,取出了她拍攝新娘鬼獲取的照片道具,和穆青青的記者證,将兩樣一起擺放在桌上,展示給梁安顔。
即便道具“穆青青的記者證”暫時沒法使用,僅僅這兩樣物品,也已經承載了足夠多可供分析的線索。
“開門的時候,我不僅也遇到鬼了,我遇到的,還是這個新娘鬼。”齊檎丹說着,指尖在照片上點了點。她這次注意到的,不是整體的構圖和恐怖美感,而是穆青青身上的細節:
“學特效妝的時候,我在妝效上為了模仿傷痕和屍體,學了點簡單的屍體變化知識。”
穆青青身上,最明顯的特征有兩個。
一是屍斑,二是傷痕。
“從照片上可以看到,屍斑是很淺的淡紅色,不明顯,說明她可能死于急性大失血。此外,這些屍斑集中在身體上半部分,穆青青手腳上的傷口,也有肌肉收縮的生活反應。綜合這些表現看,她是先被打斷了手腳,再被倒吊起來,活活放血到死的。”
這不止是普通的殺害,這是虐殺。
慘無人道的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