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像這樣的儀式性祝福語,針對同一婚慶環節,隻應該存在一個。換言之,送嫁姆和夫人媽碎片的話語中,隻有一條能夠真正生效。
兩句祝福語截然不同,彼此之間就跟鬥法似的,此消彼長。
最終,夫人媽碎片占了上風。
碎片上,華光籠罩流轉。不過片刻,齊檎丹忽然感到身上一輕,仿佛某種約束碎裂開來,被夫人媽碎片所贈予的祝福,輕柔地覆蓋了過去。
隻待跨過火盆,這祝福即可生效。
送嫁姆的臉黑如鍋底。他一手依舊把八卦米篩罩在齊檎丹頭上,另一手作勢來攔。
可,齊檎丹哪兒是這麼好攔的?說時遲,那時快,齊檎丹一把推開送嫁姆意圖阻攔的手,抓緊時機,大步邁出向前——
腳步生風,裙袂飛揚。
齊檎丹一下子從火盆上跨了過去。
火光暖融,被跨步時的疾風帶得傾斜。阻攔失敗的送嫁姆,和她強加在新娘身上的生子枷鎖一起,被齊檎丹猛然甩在身後。
【恭喜您獲得“夫人媽的賜福”,在副本期間内,勇氣增加。雖然因為塑像仍不完整,能帶來的保護作用近乎于無,但請知足吧,至少它幫你避開了你不想要的命運。】
盡管送嫁姆很快依舊會追上來,将那烏雲似的米篩罩回齊檎丹的頭頂,但“跨火薰”和“踢轎門”的這兩個環節,讓齊檎丹更加确信:
閩南一些傳統婚俗裡,新娘明顯處于被壓制的低位。
方才,送嫁姆唱的婚禮儀式歌“念四句”中,新娘“生兒子”的義務常被反複強調。此外,有兩個婚俗,也将壓制女方當成對婚禮的祝福。一個是剛經曆的“踢花轎”,而另一個,則是她馬上要面對的“過門檻”。
新娘過門時,并不被允許踩門檻。
因為按照閩南習俗,新娘對門檻的踩踏,預示着新娘将會淩駕于夫家人之上。倘若新娘踩到門檻,送嫁姆必須故意壓低米篩,驚吓新娘來破解。
然而,在家中地位高不好嗎?這條婚俗裡規定不能做的,就是她齊檎丹必須做的。
這門檻,她踩定了!
紅毯将到盡頭,門檻近在眼前。齊檎丹擡眼鎖定目标,腳步逐漸加快,轉眼之間便來到了門檻前。
她擡起右腳,在送嫁姆警惕無比的目光中,緩緩前伸,在半空中越過了門檻。
送嫁姆臉色略有緩和,以為她将乖順地從門檻上跨過,怎料,送嫁姆那憋在胸口的一口氣剛要松下來,就見齊檎丹的腳尖旋即回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徑直踩在了門檻上。
這一腳,踩得堪稱穩、準、狠。
叫人反應不過來。
繡花鞋的鞋底“啪”一聲拍在門檻上,清脆響亮,好似一記甩在陳家人臉上的耳光。
婚禮的氣氛不知何時悄然凝固,爆竹喜樂偃旗息鼓,四下裡死寂得可怕。隻有陳舊的木材門檻,被踩得“嘎吱”作響。
送嫁姆登時急了。一回過神來,他就慌裡慌張地,要用八卦米篩去壓齊檎丹頭頂。然而,能夠起到破解作用的八卦米篩分明就在手上,送嫁姆轉頭一看,卻瞬間傻了眼——
他根本沒法拿米篩壓齊檎丹的頭,因為他根本看不見齊檎丹的頭。
頃刻間,齊檎丹竟消失得徹徹底底。
蹤影全無。
到手的新娘,沒了!
婚禮現場這一出“大變活人”,驚得所有人目瞪口呆。送嫁姆尖叫着丢開了米篩,看熱鬧的村民争先恐後地往前擠,受邀而來的賓客神情各異,嘴裡議論紛紛……
貼在門上的紅雙喜,不知被誰撕扯了下來,落在地上,被百十來雙鞋底挨個踐踏,踩得破爛黢黑。
亂成一鍋粥的局面下,陳氏族長扯着喑啞暴怒的嗓子,氣急敗壞地咆哮:
“逃婚!這是逃婚!”
話音未落,嘈雜的人聲已大了許多。在族長的呵斥下,陳家人聚集在一起,商議着怎樣抓回新娘。梁安顔位于的考察團中,也同樣人心惶惶。
其他人擔憂考察任務是否能夠完成,梁安顔則格外擔心齊檎丹的安危。
齊檎丹身在哪裡?
突然消失,是她故意為之嗎?
還未完成婚禮就消失,她是否會被判定任務失敗,受到規則懲罰?
攤上齊檎丹這樣一個高危身份的隊友,梁安顔的眉頭幾乎就沒有舒展過。她下意識往齊檎丹消失的方向擠。然而越向前,圍觀的人數就越多。
她被人群中幾股不同方向的力量所推搡,身上價格高昂的衣裙都被擠皺。但無論怎麼努力,她始終難以前進半步,
萬般無奈之下,梁安顔隻能黯然擠出人群,退到一邊。
還沒走出兩步,變故陡生。
梁安顔的手臂被人猛然一扯,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往後退去。
梁安顔瞳孔驟然縮緊。一聲尖叫,本能地從梁安顔口中溢出,卻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拿手捂住。與此同時,她耳畔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噓!别出聲,是我。”
梁安顔詫異地擡起頭,隻見憑空消失的齊檎丹,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而一頂系統出品的隐形鬥篷,已被齊檎丹撐開,不偏不倚地罩在她們兩個的頭頂。
齊檎丹朝梁安顔眨了眨眼睛,略微透明的杏眼裡流光溢彩:“趁着現在場面亂,我們悄悄從旁邊走,不會有人注意到。”
陳家人的注意力,還在門口打轉呢。
梁安顔看到這鬥篷道具,頓時明白了齊檎丹逃婚的辦法。她笑了下,懸着的心終于放松:“踩門檻那會兒,你是用隐形鬥篷逃的吧?這道具可不便宜。”
“是啊,費了我不少積分呢。”一想起隐形鬥篷高昂的售價,齊檎丹身上,便忍不住彌漫開淡淡的死意。
這個鬥篷是真的很貴。單人的貴,雙人的更貴。
而且隐身還有時間限制。
隻管用一個小時。
單是這一個鬥篷,直接把她攢了這麼久的任務獎勵積分,以及直播間觀衆給她打賞的積分,給嚯嚯得一幹二淨。齊檎丹掏空家底,一夜重回解放前,現在想想,還是十分肉痛。
齊檎丹的面無表情,被梁安顔解讀成了積分充裕,無需擔心。因此,梁安顔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轉而問出了她最好奇的疑問:“婚禮儀式才進行到過門,連拜堂都沒拜,就這樣一走了之,不會有危險嗎?”
“考察系統沒讓我拜堂。”齊檎丹說。
任務隻說,她需要維持新娘的身份進入古厝。除此之外,并沒有給出更多指示。
然而,從進門到成親拜堂乃是一整套流程,環環相扣,缺一不可,考察系統這樣突然地将其從中截斷,顯然是非常不尋常的情況。正是從這個不尋常中,齊檎丹察覺到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