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檎丹知道,顧斬風左腿受過傷,且傷勢極其嚴重。
她在求生綜藝裡,曾經目睹過顧斬風遇襲的整個過程。在那次襲擊中,鬼怪撕裂開顧斬風的皮肉,咬穿了他的左腿,顧斬風雖然勉強逃得一命,造成的粉碎性骨折,卻在他腿骨上留下了整整二十四顆鋼釘。
那時候,還沒有能恢複傷勢的考察系統,副本帶來的所有傷痛,考察員都是實打實的承受。
左腳先踏上了岸邊,意味着顧斬風有着陳年舊傷的左腳将會受力,加重傷勢。
那一定很疼。
齊檎丹想也沒想就伸.出了手。
怎料,她好意伸.出的手腕,卻被顧斬風死死擒住。
“右腳有傷的這件事,我此前從未在直播中透露過。”顧斬風冷冷壓低聲音,向她質問,眼底寒光凜冽:
“你是誰?我的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沉冷戒備的面色,好似冰錐,頃刻間刺進齊檎丹的胸口。
齊檎丹瞳孔收縮。
手腕上的疼痛并不明顯,但比痛感到達得更快的,是錯愕。
齊檎丹沒想到,不僅除她以外的綜藝觀衆被抹去了記憶,居然連作為綜藝的拍攝對象的顧斬風,也對這綜藝一無所知。唯一能給齊檎丹作證的,隻有那一張沒啥信息量的高糊照片,照片還被她扔進了垃圾桶裡。
一無證人,二無證據,齊檎丹百口莫辯。
沒有人會相信她。
“你故意先邁出左腳,是為了試探我?”齊檎丹被氣笑了。
那一霎,齊檎丹基本能夠确認,她之前找尋顧斬風的行為,已經被顧斬風本人得知。而這樣的找尋,無疑引起了顧斬風對她的警惕與懷疑。
所以顧斬風找上她,試探她,逼問她。
但,她又做錯了什麼?
顧斬風失蹤,她去尋找;顧斬風散播的身死消息,是她受騙;齊檎丹原本不想再有牽扯,這次之所以進同一個副本,也是因為顧斬風使用了組隊卡……
倘若齊檎丹當真居心不..良,她又何必擔憂顧斬風的生死與傷勢,何必辛辛苦苦找尋顧斬風五年。
被逼問聲激起的委屈與怒意,攪合成一腔野火,徑直竄上頭頂。
“我是誰,關你什麼事?”
齊檎丹上前半步,同時将手臂猛然一收,就着被攥住手腕的動作,把顧斬風用力拉向身前。
一雙杏眼咄咄逼人,分外銳利。
距離一近,顧斬風周身的氣場更加明顯,冰冷又淩厲,簡直能把人肺葉裡都凍出冰渣。齊檎丹卻擡眼直視着他,絲毫不肯避其鋒芒:
“顧斬風,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們隻是剛好同一個副本而已。我好心好意拉你一把,難道在伸手之前,我要先把從出生以來的所有證件證明,全恭恭敬敬地擺到您面前,求您過目?”
說到後面,齊檎丹對顧斬風的稱呼,已經完全變作了敬語。
兩個“您”字,字字如刀。
顧斬風皺着眉頭,似乎在思索齊檎丹是否可信。
齊檎丹沒聽見他作出回應,事實上,齊檎丹也失去了聽他說話的心情。隻在說完這番話後,齊檎丹便抽出手腕,撇下顧斬風,一個人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齊檎丹一邊磨着後槽牙,尋思着把顧斬風的照片,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的可能性。
光扔垃圾桶太便宜他了。
得找出來,拿剪子多鉸個百十來刀,剪得碎碎的才算解氣!
不知為何,這邊山裡的天色暗得很快,當齊檎丹走到村前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淡藍暮色。在村前的木樁旁,齊檎丹找到了那些先下船的考察員,他們正圍着木樁,研究着木樁上釘着的一塊刻字木闆。
按理說,放在這個位置的木闆上,刻的字應該是村名。
然而因蟲蟻蛀壞,木闆殘缺,他們一群人研究了老半天,也沒人能夠認得出,那究竟是哪三個字。
字迹太模糊了。
蘇意虹在人群中找到齊檎丹,精準地黏了上來:“你有沒有覺得,自從我們靠近村莊後,天氣突然冷了許多啊?我剛剛穿這件短袖還好好的,現在卻覺得冷得慌。”
齊檎丹連忙察看蘇意虹的唇色,發現竟已被凍得發了紫。
氣溫果然比之前低了許多。
“别說現在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就算到了大半夜,也不該像現在這麼冷啊。”蘇意虹的抱怨,讓齊檎丹突然回憶起來,這種冷意,她在上一個副本裡曾經領教過。
這不是尋常的冷。
是陰冷。
在齊檎丹的印象裡,這森然的陰冷,往往暗示着周圍有鬼怪存在。
轉瞬之間,齊檎丹因顧斬風導緻的糟糕心情,一下子減少了大半。這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她正愁找不到一個上鏡的鬼呢!
齊檎丹忙從系統背包裡取出相機,挂在身上,剛要急着進村,她身側卻刮過一陣陰風。齊檎丹忽然覺得鎖骨微癢。
她下意識伸手摸去。
指尖先是觸碰到粗糙的紙質,才感受到其厚度上非同尋常的輕薄。
齊檎丹心頭一震,忙将那物從鎖骨上拿下來一看——外為圓形,内為方孔,且形狀頗似古代銅錢。
此物,赫然是燒給死人用的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