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我夢到了你。”顧斬風低聲道。
夢裡,齊檎丹腰間挂着相機。莓果紅的挂耳染發絲,在陰風呼嘯中肆意揚起的瞬間,好似一簇刺破黑暗的焰火。
铮然且昂揚。
即便燙手,也使人忍不住靠近。
出于對夢裡這個新人物的不信任,當初顧斬風在告知預言時,故意沒有向梁安顔透露這一點。然而,齊檎丹依然以攝影師的身份被梁安顔找到,兩人進入了同一個副本。
預言裡的事情随之成真,齊檎丹拿下新人榜第一的位置,轟轟烈烈地闖進他們的視線。
如同一個命中注定的定數。
齊檎丹默然片刻:“但這些預言夢的出現,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對嗎?”
從第一個副本裡出來後,齊檎丹便惡補過考察員專屬技能的相關信息。她知道,預知能力是輔助型技能裡最吃香的那個,因為好的預言,有利于在進副本前事先做好準備的機會,幫自己和他人有效規避風險。
但顧斬風的預知能力,并非專屬技能的饋贈。
而是詛咒使然。
這樣人人渴求的預知夢,做得越頻繁,就意味着顧斬風離完全異化成鬼怪,融入副本越來越近了。
“是,我終究會變成人人憎惡畏懼的……鬼怪的樣子。我離完全異化,僅僅是時間問題。”昏黑狹小的房間裡,顧斬風轉過身,目光沉沉地看向齊檎丹。
他眼底幽暗深邃,仿佛暴雨前壓抑到了極點的海面。
無風無浪。
卻偏生,令人更為心悸。
“我不知道這個時間是多久,可能是一年,一個月,一天……”顧斬風說着,緩緩向齊檎丹靠近。僅有的幾縷微光從窗戶漏進,卻被他的身影所遮擋,隻能在陰翳裡瘋狂逃竄。
一步,兩步,三步。
照到齊檎丹身上的陽光,越發稀薄。
終于,顧斬風走到了齊檎丹面前,微微俯身,投下的陰影猶如一張大網,密不透風地将齊檎丹籠罩在内:“……甚至是,下一秒。”
顧斬風壓低過的嗓音帶着體溫,危險地碾過齊檎丹的耳廓,鑽進耳内。
熱意熏陶。
熏得人昏昏沉沉,頭暈目眩。
齊檎丹前面被顧斬風的身軀阻擋,身後又有冰冷的門闆截斷後路,心理上的壓迫感油然而生,她忍不住向旁邊的門把手探去。
指腹觸碰到門把手金屬材質的表面,被冷不丁冰了一下。
這一刹那,理智瞬間回籠。齊檎丹突然福至心靈地意識到,當下的這個場景,像極了之前在洞穴裡時,她對顧斬風的故意調戲。
哦豁,莫非顧斬風是在報複她,想報被調戲的一箭之仇?
既然是報複,齊檎丹怎麼能容他得逞。
這時候奪門而逃,就輸了。
她才不要。
齊檎丹改變了想法。
眉梢輕輕一挑,她剛剛握住門把手的手指忽地松開,手腕方向一轉,便搭上了顧斬風的胸膛:“那對我來說,豈不更好?變成鬼怪,你就隻能困在副本裡,乖乖被我拍照了。”
薄薄的襯衫布料,幾乎構不成阻礙。指尖觸及顧斬風胸膛的那一霎,微涼的溫度迅速透過衣料,往下傳遞。
顧斬風的皮肉驟地縮緊。
他俯身壓低姿态,唇角的線條不悅地繃起。
齊檎丹能感覺得到,顧斬風在那個當口,其實是想要後退,避開齊檎丹的手指的。隻是,出于和齊檎丹相同的原因,顧斬風沒有這麼做。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把這當成了一場較量。
誰都不願意露怯。
齊檎丹雙頰的笑意愈發明顯。她擡起眼眸,一任視線與顧斬風的交錯。眼神的碰撞分明無形,她卻隐隐感受到了空氣中迸濺的火花。
“顧大佬說了這麼多,難道就隻是想要恐吓我嗎?”
齊檎丹點在顧斬風胸前的指尖,微微加大了力度,感受到指腹下,異于常人皮膚的硬度:“發假死訊的重點,還沒說到呢。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有人要害你們?明明傷害你的是鬼怪,不是嗎?”
顧斬風後背有蛇鱗,胸前應該也有。
要不是看在顧斬風隻是被碰了一下,便已經有點排斥,齊檎丹其實很想肆無忌憚地将手指順勢下滑,好隔着襯衫,感受一下蛇鱗的輪廓。
忍住,忍住。不能玩得太過火。
要徐徐圖之。
齊檎丹大發慈悲地縮回手指,沒有将這個想法付諸實現。
顧斬風也在她手指離開的同一時刻,松了口氣:“因為按照我們事先摸清的規律,那個地方絕對安全,有鎮壓妖物的符咒在,蛇妖不可能出沒。但我們遭遇埋伏時,那張符咒卻已經被人揭掉了。”
埋伏的雖是蛇妖。
真正想殺他們的,卻是人。
而且是那次和他們一同進副本的,其中一個考察員。
“大概明白了。你們意識到被人坑了,情急之下,卻沒能揪出那個人的具體身份和背後指使他的勢力。”齊檎丹毫不避諱地往他傷口上戳,“所以,就隻能借着此人不知道你生死狀況這個信息差,廣泛散播假死訊,讓他們以為得逞,從而露出馬腳?”
顧斬風颔首,顯然不願過多回顧。
齊檎丹卻樂得追問。
“最後怎麼樣了?你們抓到那個人了嗎?”齊檎丹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
“既然系統出現後,一切重新洗牌,所有考察員都需要像第一次進副本世界一樣,在執念高到一定程度時,才能再次以考察員的身份進入副本世界。你傷重時之所以能進副本,是真的碰巧在那個時間執念飙升,還是在知道系統能療傷後,用了辦法進去?”
“這些是另外的問題了。”顧斬風停止作答,“我答應的已經說完了。現在,也該讓我們看看你的誠意了。”
他注視着齊檎丹,意思不言自明——
齊檎丹的承諾,該兌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