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承諾會幫助會員這樣漂亮的大話,同樣身為考察員的觀衆們,不是沒有聽過。
哪一個公會在急着招攬人的時候,沒有說過類似的話?然而,這些話不過是那些會長上下嘴皮子一碰,便随意開出的一張空頭支票,哄騙人用的,從來沒有真正落實到地面上過。
直播間的這波觀衆裡,既有齊檎丹的支持者,也有反對者,對齊檎丹的評價褒貶不一。
但不管是哪種人,心裡都忍不住酸溜溜地想——不為自己,反倒為公會會員考慮的會長,命是不是都會不太長?要不然,怎麼沒有會長這麼做?
好氣!他們也想有一個這麼好的會長啊。
同為公會的會長,有人被誇,就有人挨罵。
孫光祖就屬于挨罵的那一個。
孫光祖低頭猛然打了個噴嚏,臉色難看得不得了。不是因為打噴嚏時,還要艱難維持着,他那身包裝出來的精英外皮,而是因為他直播間掉了一部分觀衆。
觀衆數量下降,他們打賞的積分也跟着下降。這帶來的失控感突如其來,隐藏在血管裡左突右沖,激得孫光祖焦躁不已。
觀衆怎麼會走掉呢?他代表的可是王座公會啊。
這些考察員不是都想進王座公會嗎?怎麼不像之前那樣巴巴地過來給他打賞,想讨好他呢?孫光祖想不通,但不耽誤他心裡煩。
孫光祖脾氣不好,心一煩,嘴上便想罵人。
現下,旁邊的噪音就觸了他的黴頭。
哪怕那聲音其實很小。
“在那兒窸窸窣窣地嘀咕什麼呢?”孫光祖粗啞着嗓子,沖邊上正交頭接耳的兩個王座公會會員大吼。正因為明知他罵的,是他的會員,孫光祖才更加肆無忌憚。
那兩個會員被他吼得一愣,隻得回答:“會長,就在剛剛,我們幾個的直播間觀衆數量,突然都減少了一些。”
雖然數量不多,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内,但是王座公會裡這麼多骨幹成員集體失去觀衆的情況,這麼多年來,也就出現過這一次。這一次,甚至連王座公會的會長孫光祖也未能幸免。
孫光祖罕見地産生了一絲危機感。
流失的這部分觀衆,該不會都跑到齊檎丹的直播間裡去了吧?
丫的!這群沒眼光的狗東西!
孫光祖罵罵咧咧,宣洩情緒。忽地,他扭頭看向剛從齊檎丹那裡回來,卻無功而返的獨眼龍:“還沒把齊檎丹的相機毀掉嗎?我剛剛明明看到,她把相機都拿出來了。”
“對不起,我辦事不力。”獨眼龍道歉,“齊檎丹防得很緊,這次副本進行到現在,齊檎丹隻在我們面前拿出過這一次相機。而且并沒有用那個相機拍照。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不管是偷是搶,我們都很難動手。”
孫光祖本來就拉得老長的臉,更陰沉了。
王座公會的其他會員,沒一個敢這時候上前,生怕将其激怒。
唯有那個長着獰貓眼睛的會員,硬着頭皮湊過去彙報:“孫會長,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先完成第一個任務嗎?”
王座公會為此行帶足了道具,裡面有不少是能夠直接降低概率的。抽簽說到底是概率問題,他們要是想糊弄過去,隻完成祈福但不抽中花簽是很容易的事。
“不必了,我們等齊檎丹他們一起進去。”孫光祖打開系統背包,翻找出了最适合的道具。
孫光祖氣憤齊檎丹壞了公會的規矩,還對他毫無敬畏之心,更氣憤齊檎丹分走了一部分本屬于他們王座公會的關注。
齊檎丹實力再怎麼強勁,腦子再怎麼好使,她都隻是一個資曆淺薄的新人。新人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罷了,居然還膽敢試圖與他平起平坐,從王座公會手裡奪人奪積分。
她憑什麼?她根本不配!
烏鴉怪異的啼鳴,從花婆廟牆外的枯枝上掠過。孫光祖揚起眉毛,從系統背包中,取出他早已準備好的道具。
那道具,被包裹在一團幽暗不詳的黑氣裡,宛如荒郊野墳處,一簇不安分的鬼火,把孫光祖那張滿臉橫絲肉的臉,襯托得格外獰厲可畏。
原本站得遠遠的,無意摻和進他們這些事裡的顧斬風,也皺起眉頭,投來目光。
他感受到了詛咒的氣息。
孫會長盯着人群裡,已然度過生命剩餘值消耗危機的齊檎丹,瞳孔裡漫起陰寒的光。
孫光祖緩慢地張開了拿着道具的手指,充滿惡意的嘴角,随着道具的使用而上挑:“既然她那麼喜歡鬼怪,那就讓副本裡的鬼怪們,也‘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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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黑氣刺進身體裡的那一霎,齊檎丹先聽到了蘇意虹擔憂的驚叫聲,才感覺到疼。
比起疼,那更像是某種深入骨髓的陰冷。
蛀蟲一樣啃噬骨髓。
齊檎丹似有所感,她心下一沉,驟地拉起左邊衣袖。隻見衣袖下,她左臂的皮膚表層,正随着陰冷黑氣的蔓延擴散,浮現出扭曲的黑色符文。
這些黑色的符文,齊檎丹認不出也看不懂,卻感受到了裡面怨毒的氣息。
是詛咒。
她在顧斬風的過往經曆裡,也聽說過詛咒。
顧斬風身上的詛咒,是連系統的治愈都除不掉的惡毒咒語,是導緻他身上生長出蛇鱗的元兇首惡。
相比較之下,齊檎丹身上這些符文所釋放的怨念,卻沒有她在顧斬風身邊時感受到的,那麼強烈。符文的顔色,也不像顧斬風描述的那樣幽暗,而且這黑色還在漸漸消退,似乎隻能持續有限的時間。
跟顧斬風的詛咒比起來,這沖着她來的詛咒,好像有些小兒科。
但,隻是“好像”。
在這樣的E級副本裡對付齊檎丹,這樣的詛咒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