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後，聽到過兩次别人嘴裡的“黎桪”，第一次是唐睿甯，第二次還是唐睿甯。

怎麼會呢，黎桪沒有時間去想怎麼會被發現，他以為隻要他自己不說，這世上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這太超乎常理了，即使說出來也不會被相信，但唐睿甯甚至是自己發現的。

唐睿甯扣住他的手，沒有催促，安靜地等他的回答。

他滿心震撼，而随之而來的是松了口氣。這件事懸在他心頭落不下來，随着他和唐睿甯相處越久，情感越深，他就愈發不安。他認為自己遲早會告知唐睿甯，但什麼時候說，怎麼說，又該如何應對唐睿甯可能會有的反應，黎桪都沒有把握，隻能暫時放着不想。而在這個毫無準備的尋常上午，唐睿甯知道了，在他所有預想的可能之外，措手不及的人竟然成了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多久，黎桪開口道，聲音低啞，“那天晚上，我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再睜開眼睛，就……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就這麼發生了……”

“我在醫院醒來，見到了小程，然後是榮骁，我當時，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說自己不記得以前的事……後來，後來江亦瀾的媽媽來了，我跟她回家，然後我去找了茉茉。”

他想到哪兒說哪兒，有點混亂，“後來，後來就這樣了，一直到現在，可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會……”

黎桪深深歎了口氣，再看向唐睿甯時，發現他眼圈竟然紅了。

黎桪停住聲，靠近一點，很輕地問：“怎麼了？”

唐睿甯閉了閉眼，忍回了某些情緒，伸手把他抱住。

“很疼吧。”

“什麼？”黎桪疑惑。

沒經曆過的人想象不了那得有多痛，唐睿甯整個胸腔都在抖，恨不得自己替黎桪受了被碾得血肉模糊的痛。

“我很後悔。”唐睿甯說，環着他的手臂又緊了幾分，“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

唐睿甯抱着他，好像隔着時空擁抱那時黎桪孤獨的靈魂。他一個人面對這些有多無助，唯一知道真相的黎茉也不能時時陪在他身邊，他隻能完全靠自己往前走，被誤會時也沒法替自己辯解。

但是黎桪在他耳邊輕聲笑了，安慰他：“這怎麼會是你要後悔的事呢，那個時候，我們沒有認識的機會啊。”

黎桪雖性格溫和，和誰都能處得來，但也并不是會主動去到處交友的人，唐睿甯就更不用說了，日常屏蔽所有社交。他們兩個除非成為朝夕相處的隊友，否則沒有熟悉起來的契機。

于是真的成為了朝夕相處的隊友，走到現在這一步，任誰曾經都不會想到。

“遲了兩年。”唐睿甯低聲道。如今遲兩天他都會覺得浪費。

“不遲的，我們還有很長的以後。”

以後……唐睿甯其實很後怕，這種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沒有依據，也許說來就來，說就走就會走。他不敢想萬一這個意外有時限，會不會黎桪的靈魂某天會從這個身體離開，讓他再也找不到。

他承受不了。

唐睿甯深呼吸幾口，放開了擁抱，問他：“江亦瀾他，徹底消失了嗎？”

黎桪垂下眼，“我不知道……”

“我也會想，是不是因為我，他才……是我把他‘擠’走了嗎？他本來也沒有受很重的傷，怎麼會……”

“你沒有錯，你們兩個之間不管發生過什麼事，你是唯一什麼都沒有做錯的人。”唐睿甯打斷他，“我問這個不是在關心他是否還活着，我隻在乎你。”

唐睿甯沒有讨厭江亦瀾到希望他去死的地步，但如果江亦瀾和黎桪之間隻能活一個，就是叫他去殺了江亦瀾，他都不會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