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冼未完全問出口的話被打斷,他靜默瞬間隻将方向盤向左打,讓車子順着通道浸潤過一片短暫的昏暗,然後到達正确的停車點輕踩下刹車,似乎沒有特别在意這一小段插曲。
“謝謝秦學長。”符雲把平闆塞進斜挎包裡面拍了拍,問道:“裡面可以拍照對吧?我拍一下宴會廳的結構,積累畫畫素材。”
秦冼不發一聲地下車從前面繞過來給符雲打開車門,他微微俯下身,一手撐着車頂低頭,半張臉藏在投射下的陰影中:“可以。”
符雲道:“我不會拍到重要人物的。”
少年的臉在暖光下被籠上一層溫柔的光輝,他輕輕笑着探出一顆腦袋,是那種似乎不會被社會污泥沾染的學生模樣,扶着車框的手上卻很不和諧地顯露出些許被啃咬過流血受傷的痕迹。
秦冼想扶着他下車,卻隻是微微動了動手指後讓開了地方,耐心解釋道:“沒關系,如果裡面有誰不叫你拍,你就說我準許的就可以了,不會趕你走。”
符雲反手合上車門,站在秦冼的面前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他對這位秦學長在這場豪門宴會中到底居于什麼樣的地位并不感興趣,他記着自己的目的——來采個景而已。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秦冼隻道:“沒關系。”
符雲側身回頭:“學長幫我好多了。”
他捏着挎包的帶子,故意狡黠地挑起眉尾對身後的男人道:“要不回頭我請你喝咖啡?我家附近有間味道很不錯的咖啡館,加奶昔的話苦味很淡,我已經學會自己拉花了。”
“……”
“好厲害,那麼……”
“你咖啡因過敏,”兩句話一同出口,符雲惡意地裝作恍然大悟,漂亮的眼睛輕輕眯起來:“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攻妹你是不是故意逗秦冼啊?】
【别說秦了,我都被戲弄到了。想象了一下秦的心理路程:咖啡——過敏——可以見雲朵——那行——又不請了?——心碎】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雲朵?好呀好呀!這哥根本就是在想着見攻妹,哪還在乎咖啡不咖啡的事兒?】
【秦真的暗戀雲朵吧?】
【他是不是在琢磨當小三的可能性?感覺是小雲朵撒個嬌就願意做小的那種人,很正氣但面對攻妹就……毫無底線。】
【五年沒表白,太能忍了。】
【沒有行動的暗戀就是意yin騷擾哈,不接受攻妹心疼暗戀他的卑微狗男人,我要看他後續表現。】
【同意樓上,深情不能靠嘴。】
【說不定還有其他隐藏劇情,反正秦冼這個家夥我會再觀察觀察的。】
宴會廳中充斥着一股微濃的松香,水晶吊燈将琥珀色光暈潑在香槟塔上,在底下的白玉池子裡彙聚成一條醇香的河流,符雲從側道裡面悄悄地進入,眼睛晃過那些觥籌交錯熱火朝天,準确地落在雕刻精美的羅馬立柱上。
鎏金穹頂,菱形吊燈。
典型的西方貴族式宴會廳構造。
符雲托着平闆站在角落裡眯起眼睛,用手指在衣袖上潦草勾了幾筆,試探着想把這座建築的結構完全想象出來,可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權貴幾乎遮擋住了最具特色的部分,他趁着秦冼被他人攔住談話瞬間溜走,藏匿在了人群之中。
“符雲?”
秦冼應付完面前的人,再回頭時原地隻剩下了那隻白乎乎的雲朵留下的冰冷空氣,他立時擱下酒杯四處尋找,卻始終不見少年的蹤影。
與此同時,符雲已經到了二樓的長廊外,他用臂膝抵着精美的雕柱,無視了身邊那些少爺小姐對他投來的探究的眼神,隻是認真地盯着建築構造,在心中形成更加完美的畫面。
“啊,你是?”
身邊一位穿着長裙的小姑娘大約才十七八歲,她不動聲色地向似乎隔離在世界之外的少年手裡遞過去一個東西,而後熟稔地像那些早已經被社會階層規矩浸染的成人般展開攀談:“你是哪家的小少爺呀?”
看起來年紀好小。
說不定是哪個豪門家好好保護着一直未曾露面的孫輩,不說這人穿着如何,其實多少有點随意了,隻是受到邀請的人無論如何都非富即貴,這樣一個生面孔,很容易就能引起他人注意——來提前選訂親妻子的也說不定。
“叮——”
玻璃杯沿凝結的水珠墜在虎口,涼意滲進掌心,符雲捏着那隻酒杯,在香槟杯碰撞的脆聲中恍然從心流狀态中驚醒,他的鼻腔中充斥着貴重的松木香,眼睛掃過宴池,不經意間看見的畫面幾乎将他的冷靜沉默完全剝奪。
顧承骁……那是?
他不可能認錯自己的男朋友吧?
“那是誰?”
孫允薇順着他的手指瞧了一眼,白玉指尖掐着酒杯毫不在意地輕輕嗯了一聲:“你說那一對嗎?女生是我姐姐啊,男的是我未來姐夫,顧家獨生子,你不認識嗎?”
符雲:“顧承骁?”
“嗯?”孫允薇:”所以你是?”
符雲:“他們是夫妻?”
孫允薇:“不能這麼說。”
“最後顧承骁和誰結婚還得看他家老太太的意思,不過據說顧少喜歡乖巧聽話不煩人的,幸好姐姐也樂意,反正我受不了啦,大家族規矩多得要死。”
符雲眯起眸子緊緊盯着底下的場景,千百賓客之中他似乎隻能看到那對恍若夫妻的男女,顧承骁不慎打翻了侍應生盤上的龍舌蘭,酒液打在了他的袖口間,身旁形容姣好的女孩子微笑着摘下他的袖扣,握着他的手腕很溫柔地用毛巾擦拭着。
那隻手……
那隻手強勁的腕子上,前一周還留存有他在夜間的咬痕,如今被一隻翠色的百達翡麗遮住,它曾在無數個夜晚強勢地叉入少年指縫中,也會溫柔地托起他的腰脊,順着他每一寸骨頭肆意撫摸。
顧承骁。
如今他的手成了懸在孫小姐禮服腰後,做守護花朵的那一柄利劍,符雲握着酒杯靜靜地看着,直到心髒在胸腔中撞擊成碎末。
“顧承骁是一定會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