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夫……”丹紅開口。
她本打算說些旁敲側擊的内容,但不知怎麼,臨到嘴邊變成了單刀直入:“當時有沒有瞧見我腳腕上的傷?對我的來曆可有猜疑?”
王槊這便明白丹紅方才在裡邊一直看他是做什麼。
“沒有。”他答,“薛大夫當時隻為你把了脈,叮囑溫養。他醫者仁心,才惦記着複診。”
丹紅的眼珠子滴溜一轉,挑眉道:“這麼說,是槊哥瞧見我的傷,問大夫要的藥膏咯?”
王槊正要肯定答複,話沒出口人卻定住,耳廓有一片紅悄然爬上來。
那邊的丹紅瞧他的反應得意地笑出聲來。
“是褲腳、襪子上洇出血污,所以我才背着旁人在屋裡查看的。”王槊撇開視線,磕磕絆絆地說。
所以大夫不清楚,但同在屋裡的劉老太看見了。
丹紅笑得越發放肆。
“瞧你這做賊心虛的樣子!”
王槊再說不出什麼解釋的話,隻好一個勁的表示自己隻查看了丹紅腳踝上的傷,并再三保證沒有唐突輕薄的舉動。
丹紅“咯咯”笑個不停。
她流放到北州時,雖身着裙裝,但裡邊肯定得穿裡衣裡褲,又用襪子包住褲腳,再有麻繩拴在腳上,不過走了千山萬水,隔着兩層布也無濟于事。
丹紅笑王槊這“鬼鬼祟祟”的行為,沒忍住拿腳尖輕踢他一下,因着居高臨下,隻在他小腿邊輕輕蹭過。
她不在意的打趣小舉動,卻吓得王槊連連後退,又撞到柱子上。
丹紅踩着門檻,腳尖向下輕點,發出“哒哒”的聲響,王槊卻覺得這聲音莫名像是敲在自己心頭上。
他覺得丹紅是在意的,她先前好幾回在他面前遮蔽雙腳,故而王槊更不敢唐突,急匆匆轉過頭,忍着不往“哒哒”聲傳來的方向看。
直到這聲音消失。
王槊疑惑地轉回頭,卻險些和丹紅湊過來的臉龐貼上。
丹紅竟不知何時就站在他身側,順着他方才轉頭的方向仔細張望,似乎在好奇王槊剛剛一直在看些什麼。
她還故作無辜好奇地偏頭盯着王槊。
大概是因為王槊剛剛心亂如麻,滿腦子都是“哒哒”聲,故而沒注意到丹紅走過來的腳步聲。
他又拉開與丹紅的身距,一本正經地問:“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咱們差不多該進去了。”
丹紅覺得他的反應有意思極了,還打算繼續逗逗,看他能不能憋出點别的奇怪反應,便扯住王槊的袖子道:“自然還是……”
突然,丹紅臉色一變,拉着王槊袖子的力道突然變大,拽着他就進到醫館裡。
厚厚的布簾将風雪牢牢擋在外邊。
“怎麼……”
疑問堵在了喉嚨口,因為王槊看清丹紅的神色,簡直是難看到極點。
她眼睛閃爍一下,沖王槊笑道:“沒什麼,我太冷了。”
說完就打算往裡走。
但她卻被王槊隔着衣袖拽住手腕。
丹紅看向他,隻覺得王槊凝視着自己的雙眼裡醞釀着千言萬語,但他最終什麼都沒說,放開了丹紅的手腕。
這時候的丹紅心裡亂得很,根本沒心思去想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快步走到裡邊,對正在向劉老太望聞問切的薛大夫道:“我在外邊吹了風,頭忽然有些疼,可否借隔間休息一下?”
薛大夫還沒給回應,劉老太先轉頭打量她,見她神色如常,遂嗤笑道:“一點兒風都受不住,看你以後還亂吹風不。”
丹紅無心與她打嘴仗,得到薛大夫的首肯後,徑直走到靠街的隔間裡。
正月初三醫館裡也沒什麼病人。
丹紅走進空隔間反手關上門,随後走到窗邊,稍稍挑起一點,外邊的冷氣争先恐後地通過窗戶縫擠進屋裡。
她則是通過冷飕飕的窗戶縫看向外邊的大街上。
對面有兩個瘦高的男人正賠笑着與酒鋪的老闆說話,聲音被風吹亂,斷斷續續傳到丹紅耳中,大概意思是他們酒錢未還,還想再欠一壇酒。
酒鋪老闆當然不依,于是兩方就在大街上拉扯起來。
丹紅又多聽了一會兒後才關緊窗戶。
她的面色陰沉,黑幽幽的瞳子定着不知在思索什麼。
直到薛大夫推門進來,詢問她身體情況,丹紅才笑着道:“進來捂暖和以後,頭就不疼了。”
後邊一問一答,皆是上次從醫館回去後丹紅身體情況,尤其是婚禮後丹紅無緣無故生的一場大病。
丹紅回答完薛大夫的問題,基本上會跟着問些閑聊。
她問着問着,忽然問道:“欸,剛剛在門口瞧見兩個男人在跟對面酒鋪老闆争執,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薛大夫趕緊擺擺手:“哎!那是流放來的痞子,千萬不要跟他們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