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虞隻是點了點頭。
“你好瘦啊,你平時也不怎麼吃飯吧?”齊姝離楊虞近了一些,仰起臉問。
看着楊虞精緻得沒有任何瑕疵的臉,齊姝心下一動。
可惜了,皮囊長得這麼好看,内在卻是個惡臭的芯兒。
池陵和齊姝都很守規矩,不像是李思安那樣動不動就去翻看彈幕,所以他們壓根不知道網上那一系列的爆料,也不知道短短一天内楊虞的口碑有了巨大的反轉。
齊姝在楊虞與節目組簽約時就已經知道他要來了,她對楊虞的印象還停留在“私生活混亂的小白臉”這一标簽。
雖然和這種垃圾一起錄節目有些惡心,但是她也可以借此抨擊一下楊虞的惡臭行徑。
畢竟她對外一直就是獨立女性單親媽媽,對于女權話題很敏感,時常指出男藝人不尊重女性言論和行為的女王人設。
“總不吃飯對胃不好,盡可能還是規律飲食的好。”楊虞想了想,說道。
雖然他飲食極其不規律吧。
“想要健康就不能要美了。”齊姝皺了皺眉,好似在指責,你這都不明白嗎?
楊虞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正欲開口說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們男人一個個嘴上說得都好聽着呢,看見胖女孩,一個比一個罵得惡毒。”齊姝笑得很甜,嗓音卻譏诮。
楊虞敏感地捕捉道她話語裡的刺。
這種無厘頭的敵意令他再度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期,想起那些讓他以為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的厭惡。
人們總是這麼莫名其妙,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一樣,不需要義正言辭的理由。
“沒有,我沒想這麼說。”
如果這是在生活中遇到的人,楊虞或許會一言不發。他向來疲于解釋。
可是這是在錄節目,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觀察着,沉默将會被賦予更複雜的含義。
雖然他已經在娛樂圈待了四年,可他仍舊無法适應這種需要向他人做展示的生活。
所以他也不想在這樣的圈子裡談論自己的音樂了。
都是彰顯的一部分。
他時常感到困惑,自己究竟在讨好些什麼。
其實也隻是為了賺錢吧,他将自己被線吊起,提線木偶那樣遵守規則,隻是為了填補上自己所欠的債款,在無妄之災般的牢籠裡掙回一個通向荒野的自由。
人都是這樣的吧。
很多時候,不是為了追求什麼所以去做什麼,而是為了擺脫什麼,而做了些什麼。
他再一次想起了任雲卿。
如果是二十一歲的他,在意識到人生隻是一場逃亡後,大抵會無可避免地墜入死亡怪圈,望着遙遙高樓,隻渴望輕飄地墜下,終結。
可是現在呢?
他那時所擁有的來自這個世界的溫柔太少了,所以對于離開,他毫不留戀。他隻是一隻赤腳的棄羊,當他周遭的世界隻是一座斑秃的山頭,一小片灰白的天空,他的生命便隻有驚恐、孤獨的霜雪,除去微薄的呼救,便隻剩下強烈的逃離一切的渴望。
遇到任雲卿以後的現在呢?
當他的世界裡閃爍起愛的星火以後呢?
腳下被火燒雲染紅的湖水漸漸與記憶裡那條黑黢黢的河水重疊。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人抓着手腕從高橋上拽下來的雨夜。
摔在橋面上的痛楚仿佛還未消散,大雨的沖刷聲好似仍在繼續。
楊虞手指覆蓋在自己曾經被溫熱的手掌攥住的手腕上,垂下眼簾。
他已經不舍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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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楊虞?你怎麼不理人了,你們男明星架子都這麼大的嘛?”
楊虞放下了不自覺撫上自己手腕的手,發現齊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抱歉,剛才在看這個橋,在想兩個人怎麼過去。”
“那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呀。”齊姝雙手搭在自己露出的腰部,又靠得楊虞近了一些。
“什麼……”
“你說你不是想說女孩子胖了也好看,那你想說什麼,我倒是真好奇,你們男人能為自己的膚淺找出來什麼借口。”
楊虞抿了抿嘴,目光無意間掃過女人的低胸短款上衣外裸露的白色皮膚,下意識偏開了頭,往橋的邊緣靠了靠:“……我的意思是,不是一定要很瘦才是美的,運動員也不胖,但他們都很健康。”
他從齊姝的話裡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錄制的那個上星綜藝,讨論與女權有關的話題。
那時的常駐嘉賓是一個很大男子主義的老藝人,自己嘗試着表示并不認可他的想法,最後卻被剪輯成了大男子主義的那一個。
那位老戲骨卻是成為了好丈夫的典範。
“那不還是覺得瘦是美嗎?唉,你們男人就喜歡白幼瘦,什麼時候國人的審美能健康一點啊,我真的,唉。”齊姝聳肩,好似沒覺察到楊虞的不好意思,又貼在了他的旁邊,手臂蹭過楊虞的手臂。
楊虞連忙往後讓了一些,在齊姝探照燈一樣的直視中,不得不做出回應:“……審美不是由某一類特别人群決定的,人各有愛,美的标準從來就不是統一的,所以,嗯……白幼瘦,怎麼講,就是它隻是一種概括,不能被理解成,某種性别對某種性别的逼迫,而且不能一概而論……人與人差别還是蠻大的,一個人之所以是某種性格,最主要的成因一定不是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