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衆們遠沒有齊姝想的那麼傻。

其實齊姝的算盤打得挺好的，如果沒有張運權這一出，她剛才那番話随便挑出來一句就足夠令楊虞成為衆矢之的。

但是這一整天接二連三的反轉，幾乎令觀衆産生ptsd了。

“呃，齊姝說得對，楊虞之前說話就是很惡心，不能因為張運權該死他就不該死了，他們臭男人都該死。”

“......可是我怎麼有點不敢罵呢？萬一又反轉了咋辦？”

“＋1，罵了楊虞一天了，就沒一句罵在點子上的，不敢罵了。”

“齊姝這個話就很搞笑，她都已經把該罵的罵完了，最後來一句以後我不提你那些破事了，這不就等于我打了你一巴掌之後說我不打你了。”

“齊姝人很好的，她不會無緣無故找茬的。”

“可是她剛才說的話真的都很欠啊，楊虞脾氣也忒好了，這擱在我身上，我早大耳刮子扇上去了，性你姥姥的暗示，到底特麼的誰一直在碰誰啊？”

“對啊，楊虞明顯就是不好意思啊，他那個耳朵紅的，齊姝還非得貼着他，貼着人家就算了，還作精一樣問人家是不是躲着自己？之後不等人家說話，就直接扯上什麼穿衣自由了？楊虞說話了嗎我請問。”

“他說話了，他說他沒說過女生穿短裙子就是不檢點。”

“媽啊，我也聽見了，都怪齊姝不等他解釋，啊啊啊急死我了到底啥意思啊？啥叫沒說過？他之前節目裡不是就是這麼說的嗎？我在營銷号裡見過剪輯啊！”

“艹，樓上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營銷号也信？”

“srds，剛才楊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他不差這點罵聲，看得我好心疼......”

“完蛋了，我也有點兒。可是我是為了罵他才來看的這個節目啊！！！”

......

楊虞并不是什麼身體協調能力很好的男生，他并沒有什麼運動天賦也沒有什麼體育愛好。

踩在搖搖晃晃的浮漂上第一腳，他就差點摔進水裡。他從來沒覺得胳臂這麼不是胳膊，腿這麼不是腿。

一想到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成百上千的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從他的滑稽之中汲取快樂，他就覺得有些别扭。

并不是被人取樂這件事本身有多麼不正當，而是說他從來就沒有被人注視的天賦。

他的良心會不安定，因為他清楚那些愛恨裡有多少人們臆斷的成分在，那人們看到的從來不是真實的他，人們會對他産生的一切感情隻是人們自我意識的投射，他也就無法消受視線的熱度——畢竟人們并不需要他真正被視線烤曬，而是需要他将注視反射。

他的工作從來隻是為人心當一面鏡子。

可是有什麼是他真實創造的價值呢？有哪句愛是因為他獨有的能力或品質而誕生？

他隻是在被人欣賞美貌，為人們提供了茶餘飯後的談資，通過偶像劇裡虛假的愛情販賣膩人的欲望。

然後他賺到了錢，數目不少的錢。

那他無法不認為，自己的價值在于美與虛僞。可他從來不認為能給别人帶來這種水平的快樂是值得他驕傲的能力。也許有人樂在其中，但他做不到。

他會難以克制地将“給人帶來快樂”與“讨好”聯系在一起，然後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羞恥感——他無法不認為自己下賤——就像他童年低聲下氣讨好自己的父母那樣。

他當然會。

他被迫去做的那些工作，有哪些不是為了讨好大衆的需求的呢？

他們賺的從來就是這個錢。

鹹腥的湖水味兒鑽進楊虞的鼻腔，他腳下一滑，差一點點就真的掉進水裡了。

他吞了吞口水，耳邊仿佛回蕩人們的大笑。

羞恥感令他迷茫。他分不清有幾分是童年留下的陰影，又有幾分真正出于良心。

不過，這個圈子裡的大多數人會認為：你賺到錢了，你博取關注了，那麼你所做的就是正确的，應當被人豔羨與效仿的。

楊虞這四年都在被迫效仿着，又被人效仿。

可是這是不對的。

至少，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不該止步于此。

“嗨！是齊姐嗎？還是我的敵軍朋友？應該不是李叔叔吧，雖然沒聽清你們說話，但我覺得聲音好像很年輕哦。”

坐在充氣水球裡的女孩聽到了水聲，聞聲探出了頭，戴着眼罩搖頭晃腦的。

冷不丁聽到這個甜脆的聲音，楊虞愣了一下，無端覺得有些熟悉。

“......你好，我不是你的齊姐。不過我和你的齊姐商量好了，線索歸你們。”

女孩歪頭拿臉朝向楊虞，聲音很活潑：“為什麼呀？無功不受祿的呀，難道你是什麼活菩薩？”

觀衆倒是搶先回答了。

“呵呵，因為齊姝道德綁架。”

“嗯嗯，因為你的齊姐一邊聲稱自己是弱女子，一邊叫楊虞大男人，一邊罵男人一邊身體力行地力挺男權壓根沒有腦子。”

“唉楊虞脾氣是真好。”

“唉陳瀾好可愛啊真的，好喜歡啊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