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灣區近海,霧大,再加上建築物沒有限高,許多寫字樓高聳入雲。
在一座寫字樓一塵不染的落地窗外,夜色漸濃,白紗般的雲霧缭繞飄渺,将地面上流淌的燈火掩映得明明滅滅。
任雲卿修長挺拔的身影立在陰影裡,會議室的燈已經滅了,他的藍牙耳機裡還在通訊,藍色的提示燈一閃一閃着。
李秘書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他用英語對着電話那頭說:“合作愉快。”
然後任雲卿摘下了耳機,捏了捏眉心。
他一回身,發現身後來人了,和他打了個招呼:“完事兒了。”
李秘書微微欠身:“辛苦了,澧縣的策劃競标成功了,年後就可以開始着手施工了。”
工作上的事他大概三言兩語說完,語言幹練頓錯得體。
任雲卿趁着他說話的功夫,翻看着自己的手機消息。
他工作的時候手機習慣性靜音,這樣效率比較高。
“你給我發消息了?我剛看到。”
看到李秘書那欄的信息提示有二十多條,任雲卿意外地擡起了頭。
本來很能言善辯的李秘書撓了撓自己鼻子,說話磕絆了一下:“……沒、沒有,不是公司的事,就跟您說一下楊虞的情況。”
任雲卿邊點着頭,邊上下滑動聊天記錄,越看眉毛越擰,擰着擰着又突然舒展了。
原來他是氣笑了:“行,他挺行。”
李秘書筆直地站在那裡沒敢說話。
任雲卿把手機随便扔到了辦公桌上,發出“哐當”一聲:“那他現在人呢?吃飯了沒?”
說着,任雲卿走到衣架旁拿起了自己的大衣,摸了摸衣兜,又問:“哦,我車鑰匙在你那兒嗎?”
李秘書稍微反應了一會兒,才逐個兒回答:“楊先生回去錄節目了,中午您讓買的粥他吃了,車鑰匙在司機手裡。”
“操,”任雲卿撓了撓後腦勺,又看了一眼手表,“現在還在錄呢?”
李秘書點點頭。
“......真折騰人。”任雲卿用力捏了捏眉心,歎了口氣。
李秘書跟了任雲卿四年,眼睜睜看着他從被董事質疑排擠的傀儡太子,一步步成長為了集團舉足輕重說一不二的大boss。
其實成長這個詞并不恰當。
因為李秘書并沒有見證他能力的成長。你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就已經積攢出的足夠的力量,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從那個把老爸氣進ICU的叛逆少爺成長為人們所見到的這個說話辦事滴水不漏的任總的。
在楊虞出現之前,李秘書從來沒見過任總流露出哪怕一絲私人情感。
他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不要命地工作,又披着絕對完美的皮面。
所謂完美的皮面并不是虛僞。
該怎麼描述呢?
李秘書幾乎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就在他幾乎要相信任雲卿這個人就是這樣博愛超脫的時候,楊虞出現了。
那個完美成年人突然變回了一個愛憎分明的孩子。
看着任雲卿在陰影裡輪廓分明的側臉,李秘書突然有些感慨。
這個人,骨子裡還是當年那個為了維護媽媽而離家出走的少年人。
那些圓滑漠然的表象,大抵隻是成人世界太嘈雜。
“你看我幹什麼,問你話呢。”任雲卿用皮鞋尖尖踢了一下李秘書的鞋幫。
李秘書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究竟矯情地聯想了什麼之後,他一張棺材臉在昏暗的光線中紅了:“抱、抱歉,您剛才說什麼?”
任雲卿沒細究:“我問,你的車鑰匙呢?”
“.....您要開車?”李秘書傻傻地問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明知故問,于是立馬掏出來車鑰匙塞到了任雲卿手裡。
任雲卿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太累了,還是下班有約會啊,那我用你車耽不耽誤你的好事兒啊?”
兩個人一同往公司外走,李秘書被任雲卿那聲輕笑搞得更不好意思了,用力搖頭:“沒有沒有,我哪兒有功夫談戀愛啊。”
按理說老闆都會欣賞這種為了工作廢寝忘食的态度。
而且任雲卿之前的确是,有說過,談感情就是浪費時間,影響工作效率,戀愛都是些虛頭八腦哄小孩的關系。
但是今天任雲卿“呦”了一聲,擡起手拍了拍李秘書的肩膀:“那戀愛還是得找功夫談一下的。”
電梯叮咚一聲,到了。
李秘書聽見任雲卿在步入電梯時又輕飄飄歎惋了一句:“人活着哪兒能不找個人愛一下呐。”
“......”
人能不能不這麼善變啊,老闆。
.
兩個人一齊走到了公司的停車場,現在正是下班點兒,來往的人很多。
幾乎每個人都認識任雲卿。
其實任雲卿平時來這裡工作的時間不多,但是員工們見他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畢竟,他第一次參加集團年會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哪兒請來的明星呢,議論紛紛,場景好不熱鬧。
結果發現是大老闆。
那員工不都得炸鍋了。自然印象深刻。
“任總好。”
“任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