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解其意,在彈幕裡回複問道:
【樹中住鬼是什麼?二次元的?】
紅色彈幕很快就回複了,與其他人嘻嘻哈哈的态度不同,他很認真,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嚴肅和警告:
【在這種陰氣濃重的地方,随便把死物打扮成人的樣子是禁忌,容易招來陰魂住進去,十分危險。剛才如果不撕去它的臉,這棵樹可能就要殺人了!】
這話聽起來實在太過離譜,所以并沒什麼人當真,倒是被這人的語氣逗笑了:
【笑死,什麼鬼,這也太中二了吧!】
【這哥們鬼片看多了吧!以為自己林正英?】
【哈哈哈,你是不是禹希雇來的氣氛組?】
但也有人忍不住回去看了一眼當時的直播回放,心中暗自犯了嘀咕——
他發現,在宣澈撕下臉皮的一刻之前,那棵樹從形态到表情,确實怎麼看都像個人,所以當時那麼多的人在看直播,竟沒有任何一個發現不對勁。
直到臉皮一撕,再被光照亮之後,也說不清是哪裡發生了變化,反正就像一個奇異的幻術,大樹,一下子就隻像是一棵被修剪過的大樹了。
——僅僅是學生設計的藝術作品,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總不能真是那個什麼中二的“樹中住鬼”吧!
看回放的人反複确認了好幾次,可光線太暗,當時的屏幕又莫名微微閃動,無論研究多少遍也是仿佛一眨眼間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所以最終,這點疑惑也沒能得到清晰的證實,隻是在心裡埋下了一道不安的陰影。
不過,除了少數直覺比較敏銳的人,此時的大部分觀衆們已經從這個小烏龍中轉移了注意力,目光落到新入鏡的年輕男子身上了。
【這個過來打手電的人是誰?好帥啊!!!】
隻見對方臉上帶着明朗的笑意,樹葉罅隙間的微光照亮了他俊秀的眉眼,也落進了他的眼眸,簡直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心靈從剛才的驚吓中給淨化了。
“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吧?”
他笑着對宣澈說:“再次自我介紹,安逢知,現在的身份是你的新助理……不介意吧?”
宣澈将手抄進衣袋裡,冷冷地看着安逢知。
來之前,公司那邊提前說過給他找了一位助理的事情。
經過一番溝通,宣澈了解了,助理大概就是類似于仆人一類的東西,曾經在靈界的時候,他的冥殿中也養了很多。
所以他同意了。
畢竟在陽間生活多有不便,他身邊确實應該有幾個得用的人來使喚。
但宣澈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是上次在火車上見過的安逢知。
還真是……陰魂不散。
要怎麼說這家夥呢?其實也算不上多讨厭。
但雖然安逢知看起來一直開朗而熱情,在來自靈界的魔鬼眼中,那些潛藏于人心深處的惡毒與虛僞卻根本無所遁形。
這個人啊……他看似的靠近中其實謹慎地保持着界限分明的距離,體貼的關切背後則是對他人痛苦饒有興緻的欣賞和探究,陽光的外表下是一顆堅冰般冷酷的心。
——因為深藏着對整個世界的厭惡,才能循着相反的方向,扮演出令人心生好感的友善。
他僞裝的的确完美,但是這股惡意卻使得整個人越完美越割裂,越扭曲。
宣澈的目光從安逢知那張英俊的臉上刀片似的劃下來,最後落在了他的左胸處,好像已經看見了裡面正蓬勃跳動的黑色心髒。
不過……
這樣的人,才是他平日裡打交道的常态啊。
熱切與迷戀背後潛藏着的殘酷、冷漠與瘋狂,本就是靈界特有的,帶着血色的芬芳。
在稍稍對這個世界了解了一點之後,宣澈忽然覺得,或許安逢知這種人更加适合留在他的身邊。
如果換成那些天真的普通人類,總是帶着一些熱切而迷戀的眼神看他,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語,想一想也會讓人覺得很麻煩吧。
“哼。”宣澈終究笑了一聲,說,“随便你吧。”
安逢知立刻露出了高興的神色:“謝謝,我一定會努力的!争取當個好助理,也争取能早日跟你成為朋友。”
“還有……”
說着,他從兜裡翻找出了一枚創口貼,道:“那個,你的手受傷了。”
宣澈順着安逢知的示意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生的極漂亮,膚色白皙,輪廓纖細優美,暗青色的血管藏在薄薄一層的皮膚下面,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質感。
而此時,手指上一道滲血的傷口更加為這隻手增添了幾許脆弱與暧昧。
這其實是宣澈剛才自己劃破的,撕下樹上人臉的那一刻,他将自己的血液抹了上去,才一下子破解了樹中住鬼的幻術。
安逢知似乎并不知道這一點:“幸好我出門前記得帶了創口貼,你快貼上吧,這上面有藥,免得破傷風。”
見宣澈不接,他把創口貼向前遞了遞:“禹希?”
宣澈突然笑了笑。
微淡的光照到他身上,發梢間跳躍着一圈圈暈黃的光芒,雖然戴着口罩,還是讓人蓦然有種繁花竟放的璀璨之感。
但那雙眼睛是冷漠而漆黑的。
“沒這個必要。”
宣澈抽出那片創口貼,掃了一眼:“無論是藥還是朋友,這種東西我都用不着,不要做超出你職責的事。”
安逢知看着他驕傲的眼睛。
“現在身份有别,”宣澈将創口貼拍回在安逢知的胸口上,提醒着他越界的奴仆,“你要尊稱我,主人。”
安逢知:“…………我,奴仆?”
又一次的努力失敗了,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鍛煉的内心沒有太大波瀾。
“非得當奴仆嗎?”安逢知喃喃道,“地位不可以稍微高一點嗎?不要對一個剛上班的晚輩這麼冷漠吧?”
宣澈冷酷地說:“不可以,你隻有這個品相。”
一般能夠晉升成為他身邊管事的都是比較穩重且寡言的小鬼,安逢知太聒噪了,目前也沒有立功,是不會受到提拔的。
說完之後,宣澈一擡手,道:“走吧。”
安逢知:“…………”
觀衆:【…………】
沒有人知道宣澈是認真的,倒是安逢知的倒黴相給大家帶來了極大的快樂,短暫的沉默之後,彈幕一片歡笑。
【笑死,神經病啊!居然可以把這麼羞恥的話說得如此一本正經。】
【我以為禹希是那種内向i人,他這麼會搞笑的嗎?】
【哈哈哈哈哈對不起,但是安逢知的表情看上去太衰了,他好像要碎了,好好笑啊!】
【尤其是他問那句“地位不可以稍微高一點嗎”的時候哈哈哈,有種窩囊的掙紮。】
不少觀衆們原本就是點進來看個熱鬧就打算走,沒想到這直播一開頭倒是又刺激又有趣的,因此也都開始對宣澈和這個直播本身有點感興趣了起來。
觀看直播的人數非但沒有下降,反倒緩慢地增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