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慌:“真的嗎?剛才、剛才沒人看見吧?”
宣澈道:“笑是人類很正常的情緒,為什麼怕被人看見?”
“會覺得我在嘲笑蔺揚啊!”
阮普簡直覺得這人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似的,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你今天就很過分你知道嗎?你還是趕緊走吧,小心一會挨揍。”
宣澈笑了笑,搖搖頭,側身繞過阮普走了,兩人交錯的一瞬間,阮普仿佛聽到對方如同耳語一般的聲音:
“何必委屈自己。”
内心仿佛被看穿的感覺令阮普心跳不止,卻又茫然的不知道對方具體所指,直到宣澈離開之後好一會,阮普才回過神來,機械地蹭了兩下拖把,發現地上幹幹淨淨的。
“我什麼時候擦幹淨的,我腦子出問題了嗎?”
阮普自言自語道:“他到底什麼意思啊……”
總覺得宣澈那句語焉不詳的話對她非常重要,阮普終于還是忍不住把拖把一放,追了出去。
樓道裡不見人影,趴在安全通道的欄杆處看下去也沒發現人,好在阮普對這棟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于是一轉身,跑向了大樓另一邊的電梯廳。
這一次她判斷對了,宣澈果然在那裡,而且還碰見了蔺揚幾個人。
阮普見人多,就沒有過去,悄悄地等在一旁。
這裡是六樓,蔺揚正和其他幾個人一起那裡等着電梯,他們聽到腳步聲一回頭,看見是宣澈過來了,幾個人表情各異。
片刻之後,蔺揚笑了笑,上前一步,主動沖着宣澈伸出手,說道:“交個朋友好嗎?”
那是一隻養尊處優的手,白皙的指尖上沾了點畫畫的顔料。
宣澈看着那隻手,微微地眯了眯眼,卻并沒有握上去,說:“我不認為我們适合做朋友。”
蔺揚的動作在半空中微頓。
少傾,他一笑,将手收回來,抄進自己的褲兜裡,問道:“為什麼?”
宣澈道:“原因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覺得你的心和你的畫都很肮髒。”
蔺揚道:“所以你是不屑和我來往?”
他加重了“不屑”兩個字,語氣中透出些微嘲諷。
“不,”宣澈帶着些厭倦回答說,“我隻是覺得肮髒的隻有我一個人就已經夠煩的了,我不想再加重這種煩躁的感覺。”
如果煩的太多了,會,很想殺人……
“呵呵……” 蔺揚輕笑出聲,搖頭道,“你這個小朋友,年紀不大,說話可真有意思。”
“而且,好像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呢。”
他就這樣低着頭,一邊笑,一邊做了個手勢。
宣澈身後的兩個學生見到蔺揚的示意之後,忽然都是一個箭步沖上來,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
其中一個學生硬是把宣澈的手掰起來,一把搶過了他的手機,遞給蔺揚。
“那這是什麼意思?”
蔺揚舉起宣澈的手機,看了一眼裡面的直播界面:“這就是你和你的同伴在會上大聲喧嘩,提前離場,還不斷激怒我的原因嗎?”
他遺憾道:“學弟,這樣做不太好吧,我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權的——”
可以看到,有不少直播間的觀衆們都在彈幕裡給蔺揚叫着好,顯然之前宣澈對蔺揚的挑釁已經引起了衆怒。
接着,蔺揚就把直播給關了。
手指按下去的那一瞬間,笑容也迅速地在他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的神情。
阮普覺得不對勁,悄悄從拐角處探出頭來,看見蔺揚拿起手機,沖宣澈晃了晃。
下一刻,他就把手揚起來,握着那隻手機重重地砸到了宣澈的頭上!
“咚!”
連阮普站得老遠,都聽見了一聲悶響。
她心頭猛地一跳,整個人已經完全僵住,眼睜睜看着宣澈捂住頭踉跄退後,鮮血從他的指縫間緩緩湧了出來。
可怕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阮普捂住了嘴,看見蔺揚再次擡起手來,揮落下去。
“啪!”“啪!”“啪!”……
他的動作又狠又利落,完全不像平日裡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少年畫家,更何況手裡拿的是質地堅硬的手機,就這樣一連在頭臉的部位砸了十幾下,每一下都讓人心驚肉跳。
鮮血從宣澈額角流下來,覆蓋了他整張臉,那張口罩早已歪了,他的樣子卻更加可怖,這個時候,宣澈擡起頭來,大家卻赫然看到——
他在笑。
他伸出舌頭,緩緩舔去了唇邊的血迹,眨着帶血的睫毛,沖蔺揚露出了一個混合着挑釁與引誘的笑容。
一股暴怒從心裡直湧上來,蔺揚再次用力一下砸下去,緊接着,阮普聽見了“喀嚓”一聲。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脖子上的骨節發出來的聲音,但總之,這一下之後,宣澈的頭軟軟地垂了下去。
他整個人晃動着,那樣子好像全身上下沒有骨頭似的,簡直不像人類的身體,緩慢地癱軟在了地上。
蔺揚笑了一聲,這笑聲甚至都和之前在會上的時候沒什麼區别,卻聽得阮普毛骨悚然。
隻見他随手丢掉手機,又蓄力飛起一腳,踹在了宣澈的腹部處。
宣澈整個人就被踹的飛了出去,脊背撞在牆上,身體不斷抽搐。
——他竟完全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像你們這種下賤、貧窮的無賴,就是喜歡給臉不要臉。”
蔺揚輕言細語地說了這句話,然後他一步步走到宣澈跟前,擡起腳,用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撥翻了旁邊的花盆。
花盆裡的土倒了宣澈滿頭滿臉,蔺揚将自己的鞋底踩在上面碾壓着,似笑非笑地問:“現在,你覺得是誰比較肮髒?”
看着平時表面上溫和謙遜的蔺揚學長表現出這樣猙獰的一面已經非常可怕了,但這時,阮普發現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
當蔺揚踩在宣澈頭臉上的時候,對方竟然一動不動,就連條件反射的掙紮和抽搐都沒有。
從剛才看他倒下時就産生的一個念頭更加強烈地湧了上來——這簡直不像一個活人……
“會、會長……”
旁邊的人顯然也覺出了不對,顫聲道:“您看,有血……”
蔺揚低頭一看,果然見到有鮮血從宣澈的身下緩緩地流了出來,在地上攤成了一片古怪的形狀。
他剛才在用手機砸宣澈的頭時,就已經見血了,可是這麼大一片的血迹,還是不大正常。
旁邊的幾個學生都已經被吓得說不出話來。
蔺揚神色一凜,然後他迅速把腳擡起來,用足尖翻過來了宣澈的身體。
“啊!!!”
這一刻,旁邊的幾個人同時尖叫,蔺揚的瞳孔驟縮,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
他們看見,宣澈腹部剛才被蔺揚踢過的地方,竟赫然破開了一個大洞!
從那血肉模糊,不斷流出鮮血的洞裡,甚至隐約可以看到髒器。
宣澈歪斜的口罩上也糊滿了鮮血,緊貼在臉上,眼睛卻還睜着,瞳孔已經渙散,空空洞洞地看着天花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