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薇,你說羅恩他們什麼時候才來?火車都快開了……”泰迪百無聊賴地趴在車廂窗口上,右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卷着垂在耳邊的頭發玩。
海德薇歪了歪腦袋,咕咕叫了兩聲,好似在安撫自己的主人,見主人沒搭理它,便縮回頭去整理自己的羽毛。
泰迪也隻是随口抱怨,灰色而明亮的眼睛随着月台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移動,同時手上的動作依然不停。在食指上卷滿一束頭發,放開後頭發便換了一種顔色,然後再卷上——從棕色到紫色到金色,泰迪差不多把所有能想到的顔色都輪了個遍,可見他已經無聊到拿自己易容馬格斯的能力來消遣的地步了。
再過一會兒,特快專列就會把他們帶回霍格沃茲。也代表着,這個多事的暑假終于結束了。
眼巴巴地看着家長們抓緊最後時間和自己孩子擁抱,或是耳提面命、諄諄囑咐的溫馨場面,泰迪不自覺停下手上的動作,眼睛裡流露出些許渴望而不可得的失落神情。
哈利現在已經到霍格沃茲了吧?
泰迪無精打采地耷拉着頭。
一陣風吹來,他縮起脖子,忍不住打了個小噴嚏。
好吧,其實他隻是有點妒忌。這可不是撒嬌的理由。
“咔嚓。咔嚓。”
耳邊連續響起好幾聲怪聲,泰迪循聲望去,首先入目的是個麻瓜相機,随後是拿着它的灰頭發男孩——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一點。
注意到泰迪的視線,男孩放下相機,腼腆地說了句你好。
泰迪友好地朝他笑笑,“你好,第一次來?”
男孩連連點頭,滿臉的新奇感,“是啊,我兩個月前才知道英國居然有巫師,而且還有巫師學校。我爸爸一開始都快吓壞了,當然他現在可是樂壞了,巴不得所有鄰居都知道——不過沒人相信他。天啊,這裡的一切都太神奇了!”他滔滔不絕地大發感想,随後意識到自己的過度興奮,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扭捏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加了句,“你的頭發顔色真酷!”
“我的頭發?哦,你是說這個……”泰迪将幾縷頭發拉到面前來,瞅着指間那亮晶晶、粉紅色的卷發,哭笑不得。真是糟糕,忘了變回正常的棕色。
“染的嗎?”男孩雙眼發亮。
“呃……不算是。”泰迪苦惱着現在把頭發顔色變回去是不是代表新一輪的解釋。
幸好男孩的注意力很快往旁邊一個奮力在車窗台掙紮的小黑點轉移——
“天啊,我看到什麼了,人偶在爬窗!”
事實上泰迪也看到了。但他甯願相信那是幻覺。看那雙手吊在車窗邊緣,短小的雙腿在半空中亂蹬,卻怎麼也跨不上去的不正是失蹤已久的斯内普人偶嗎?
腦子還處在呆滞狀态,他的手搶先一步把整個人偶抓進了車廂,順帶整個人也縮了回去。
“為什麼你在這兒?”泰迪俯低身子,把人偶舉到和自己視線平視的地方,瞪着對方低聲問道。
斯内普人偶在泰迪的手掌心中從容不迫地整理儀容,順便丢給他一個“這不是顯而易見嗎”的眼神,“當然是去霍格沃茲了。”
泰迪張了張嘴,忽然想起外面那個灰發男孩還在呢,探頭一看,果然他仍是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呃,抱歉吓到你,那個是我做的玩具,出了點故障……”
“哦,沒關系沒關系。”男孩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他剛大開眼界了一番,他握住泰迪的手狂搖,“那麼我們在霍格沃茲見吧,我是科林·克裡維,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對吧?”
“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我是泰迪·盧平。”泰迪笑眯眯地目送科林帶着他的麻瓜相機跑去别處亂出轉,再次回到車廂内和斯内普人偶大眼瞪小眼。
人偶已經給自己找了塊舒适的位置坐好,相當不滿擡頭仰視泰迪,“男孩,注意你的用詞,我不是玩具。”
“那隻是個随便編的借口,我可沒法跟别人解釋你的來曆。”泰迪揮揮手,一開始驚訝的神情被好奇所取代,“你不是呆在西弗那兒嗎?哈利是這麼告訴我的。”
“那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說到這個話題,人偶看上去得意洋洋,“我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那個叫萊姆斯·盧平的狼人家裡。”
出乎意料的發言讓泰迪傻了眼。
“你說什麼?你跑那兒去幹什麼——”
“用用你華麗的小腦瓜子。”斯内普人偶鄙夷的目光在他粉紅的頭發上打轉,“當然是去觀察狼毒藥劑的效果,佩弗利爾沒跟你說?”
泰迪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我相信哈利也不會知道的。梅林啊,爸……萊姆斯他們沒發現你?你一直躲着?”
“體積小自有它的好處。”斯内普人偶慢慢地環顧車廂四周,回答得漫不經心,“沙發角落,枕頭底下,還有狼尾巴裡——雖然不怎麼保險,那條黑狗鼻子太靈敏了。”
……
“你怎麼沒被悶死?”徹底無言以對的泰迪嘟嘟囔囔,想起了另外一個可能性,“等等,既然你能來到這裡——”
說着他伸頭往外一看,果然,波特一家正站在不遠處,看樣子還沒找到空車廂。
小哈利似乎感應到泰迪的視線,看了過來,雙手大力揮舞着。
“泰迪!”他嚷道,聲音大得引來周圍人的注目禮。
“待在這兒别亂跑,西比。”泰迪從座位上站起來,想起斯内普和小天狼星他們的不對盤,覺得不放心,于是回過頭又關照了一句,“尤其是别讓小天狼星看到你。”說完也不等回應就跳下了火車,把人偶的抗議聲遠遠抛在身後。
“别把那種寵物的名字套在我頭上!此外,我沒有讓那條蠢狗舔得我滿身口水的嗜好!”
小哈利一見泰迪就勾肩搭背,“夥計,你來得可真早,羅恩和赫敏還沒到吧?車廂裡還有空位嗎?話說你今天的頭發可真炫。”他氣也不喘地一連串詞下來,說到最後還不忘吹聲口哨。
啊,又忘了。
泰迪懊惱地一拍頭,頭發顔色瞬間恢複原狀。
“幫你們留着位呢。”他臉上還微微發燙,生怕還要被嘲笑,趕緊轉向幾個大人,态度彬彬有禮,“早上好。”
“你好,泰迪。”泰迪在暑假期間已經和他們混得相當熟,因此詹姆斯和小天狼星十分熟絡地上前和他握手,莉莉則俯下身給了他一個愉快的擁抱。而盧平站在稍後的地方,看他躊躇的樣子似乎很想效仿莉莉的動作,隻是結果看來不怎麼成功。
“就你一個人嗎?”盧平邊和泰迪握手邊問。
“哈利先去霍格沃茲了,我想他得忙學校的事。”
盧平好像能聽出泰迪聲音裡掩蓋不住的失望,溫和地說,“我敢說,如果他可以的話,他一定會選擇陪着你的。”
“是啊。”泰迪沖他一笑。
泰迪帶着他們往之前的車廂走去,途中正好遇到咬着最後幾分鐘沖過來的韋斯萊一家和赫敏,短暫的寒暄打鬧後,大隊人馬一起浩浩蕩蕩地向目的地前進。
“車廂裡有什麼嗎?泰迪。”
赫敏敏銳地察覺到越是靠近車廂,泰迪就表現得越不對勁,不時探頭探腦往裡面看。
“不,什麼也沒有。”泰迪連忙搖頭。人偶不在座位上,看來它把自己藏得很好。
“孩子們,快上火車,出發時間快到了!喬治,弗雷德!别光顧着搗亂,幫你們的弟弟擡擡箱子!”把箱子都放上車後,韋斯萊夫人尖着嗓子把孩子們一個個都趕上去,等他們從車窗探出身子,再逐個吻别。
輪到泰迪的時候,韋斯萊夫人在他耳邊輕聲說,“親愛的,祝你有個愉快的新學期!”
“謝謝,韋斯萊夫人。”泰迪有點害羞,用力回抱她。
韋斯萊夫人走到旁邊去和赫敏道别,泰迪正想坐回自己的位子,卻看見盧平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車窗外,看着他欲言又止。
“萊姆斯?”
盧平有點尴尬地清清嗓子,“我可以和你道别嗎?”他做出示意擁抱的姿勢,神情忐忑而期待。
泰迪愣住了,盧平突如其來的舉動令他有點意外。但很快眼眸變得鮮明起來,笑容更是止不住地綻放開來,“當然可以!”
他幾乎是撲進盧平張開的臂腕中,短促的,緊緊的。
真溫暖。和在韋斯萊夫人懷中的感覺不一樣,是因為知道給予自己溫暖的是父親嗎?
那麼感謝梅林,讓他可以在這個時空得到父親的擁抱。
泰迪不停地向漸漸變小、終于完全看不見的人影揮手。
“謝謝你。”——爸爸。他在心裡說。
……
……
當孩子們在火車上迫不及待地期盼新學期的到來時,哈利卻在校長室外徘徊不定。
“阿不思,我們得談談……不行,口氣聽上去像是韋斯萊夫人正準備訓斥韋斯萊先生。”哈利咕哝,随即意識到自言自語實在是件很傻帽的舉動。
尤其是在走廊上如此這般了幾十個來回後。
“我現在知道羅恩當初向赫敏求婚前為什麼會拉着我排練上幾個小時了。”哈利放棄似地停下腳步,凝視着校長室門口的巨大石怪。
而石怪沉默以對,仿佛在無聲嘲笑他的膽怯。
“哦,得了,别這麼瞪我。我又不是不進去!”哈利狠狠地撓了把頭發,原本就不伏貼的黑發愈發雜亂,“讓我看看——”他深吸一口氣,嘗試把石怪想象成鄧布利多的模樣——雖然石怪的醜陋加深了困難的程度——希望以此平定自己略感煩躁的情緒,“阿不思,我得說這事很重要,跟我們兩個都有關系,是和格林……”他兀地卡在這兒,遲疑了片刻,忽然伸手使勁拍了拍兩腮,用比先前高了兩度音量說道,“好吧,我不是在求婚,阿不思不會拒絕(幫助)我,所以我完全可以換個更直接的說法——”
哈利為自己暗暗鼓勁,渾然不覺一隻手搭上了他的右肩。
“啊哈,看看這是誰——佩弗利爾教授!”
哈利的表情定格了一秒,連轉頭的動作都僵硬而不順暢,“真巧啊,洛哈特教授。”
完了,他絕望地想道。如果非要丢臉的話,洛哈特絕對排在最末一位。
可洛哈特親熱地湊得更近,無視哈利皺得苦巴巴的臉,“我猜你也是來找我們親愛的校長先生的?”
哈利反射性地點頭,又立刻搖頭,擡腿就想走,“抱歉,我忽然想起來分院儀式前還有很多事要忙……”
“來吧,别急着走。冰鎮檸檬汁!”洛哈特念完口令,一把拽過哈利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他拖上旋轉樓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敢肯定鄧布利多不會因為熱衷于和我探讨那些——你知道是什麼的——經曆而忽視你的請求的。而我很樂意當見證人。”說完他展露出一口晶亮的牙齒。
見證什麼?哈利一頭霧水地跟在他後頭,并熱切詛咒洛哈特在不久的未來再次入住聖芒戈精神科。
等到他們邁出石梯,還未來得及敲門,就聽到門的另一邊傳來不少嘈雜聲。
隐隐約約能聽到有人在說,“……勒斯,你看我們是不是該配合一下……”
然後有人回道,“配合?我會配合把它呱噪的嘴巴牢牢縫起來,那世界就清靜了!”
接着便是一陣喧鬧,随後似乎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唱歌聲,還是走調的——說不清到底是那些人走音得一塌糊塗,還是這歌本來就沒調。
察覺到校長室裡都有些什麼人,可以預見裡面正在發生的情景,哈利嘴角抽搐,他一點也不想進去,一點也不想。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一步。”洛哈特對哈利眨眨眼,雙手推開大門,像隻驕傲的孔雀般以最華麗的姿勢亮相,語調高昂地宣布,“諸位下午好——”
“重來!重來!我一世的英明都被你們這幾個五音不全的家夥給毀光了。如果這世界上還有比你們更爛的歌唱家,我就把我自己吃掉!”
夾雜着怒氣的刺耳咒罵把洛哈特的聲音瞬間淹沒。
随之而來的是窒息的尴尬,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門口的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