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呆滞後,洛哈特的目光在室内轉了一圈,疑惑地眨了眨“迷人的”眼睛,“也許,我們錯過了什麼精彩的劇情?”
沒人理睬他的問題,從進門後就躲在他背後的哈利則翻了翻眼——他們進來得可真是好時機。
在校長室的中央,弗立維教授的魔杖停在半空中,看上去之前被當作指揮棒來使用;斯普勞特教授雙手捂住嘴巴,發出響亮的抽氣聲;而麥格教授顧不上尖頂帽歪在一邊,正努力制止斯内普把魔杖對上尖聲咒罵的來源——分院帽。
一團混亂。
“哦,這不是吉德羅和哈利嗎?”加入談話的銀發老人适時地解除衆人尴尬的處境。
“我親愛的阿不思!但願我和哈利沒有打擾到你們!”洛哈特親切寒暄的同時還不忘把哈利給帶上,連教授兩字也省了。
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迎上來,意味深長的目光往哈利一瞥,“當然當然,院長們隻是在彩排今年的分院歌,為什麼不留下來聽聽呢?”
斯内普危險地眯起眼睛,眼神中交雜着深惡痛絕和尖刻。
“阿不思,我不認為還需要——”
“為什麼不呢,我當然樂意!”
哈利敢說洛哈特沒有注意到斯内普的可怕臉色,否則他不會輕輕巧巧就打斷他的話,而是明智選擇有多遠離多遠。
也許根本是因為他粗神經。哈利繼續胡思亂想。
“事實上,如果阿不思你不介意我提供些幫助的話。魔法音樂學院的菲爾德校長對我的歌唱水平毫不吝啬贊美之詞,甚至曾邀請我在她的學院任教。”洛哈特得意地咧嘴一笑,“但我還是不得不痛心地婉拒了,是的,即使失去我對他們而言是一大損失。”
“那真遺憾。”鄧布利多呵呵笑道,溫和地看向哈利,“哈利,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哈利面露遲疑。格林德沃的信是必須給鄧布利多看的,然而是在私人而非眼下公開的場合。
隻是洛哈特沒打算放過哈利,反而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把他拍得生疼,“是的是的,可能哈利有些害羞,年輕人嘛,總是激情和羞澀并存的。”
這句話讓哈利警覺,“很抱歉,洛哈特教授,我該害羞什麼?”
“這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由于年齡性别的差距,不能說過程會一帆風順,可大家都會真心祝福的。”洛哈特一副“我是這方面行家”的神情。
現在每個人都在盯着哈利。
這個莫名其妙的情況是怎麼回事?哈利心頭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
“原諒我的理解似乎有差錯。但我完全聽不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洛哈特教授。”
洛哈特對他咧嘴一笑,“年輕人應該更坦白點,哈利。難道你剛剛在外面不是在為求婚做準備嗎?”
“求婚?誰?”哈利傻乎乎地問。
“當然是阿不思啊,我親耳聽到你說的。哦糟了,或許這不該由我來說,想必求婚時會少了許多驚喜吧。”
哈利的腦子爆炸了。
該死的!
震驚的沉默。
分院帽骨碌一下從三角凳上掉下來。
栖息在鍍金栖枝上的福克斯抖落滿地的羽毛。
該死的梅林見鬼了他怎麼沒順便把“求婚”前那個“不是”聽進去?
“我得說那是誤會,洛哈特教授!沒有求婚,絕對沒這回事!”哈利懊惱地嘗試辯解,幾乎語無倫次。
“你是在怪我打亂了你的計劃嗎,哈利?對此我向你道歉。”
“不……”
“别傻了,哈利。我相信作為一名有着良好名聲并享譽多年的成熟巫師,阿不思會慎重考慮你的求婚的。”校長室裡唯一還具有思考能力的洛哈特仍在唾沫亂飛。
真是夠了!
“昏昏倒地!”
“昏昏倒地!”
兩束紅光同時擊中洛哈特。伴随着教授們不約而同的驚呼聲,洛哈特甚至沒發出一絲聲響,便直挺挺地腦袋向後砰然倒地。
哈利喘着粗氣把魔杖插回褲袋裡。很好,早該這麼做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攻擊一個教授了!他恨恨地想。
然後他看向另外那個發出魔咒的人——斯内普,兀地不自在起來。
“呃,謝謝。”
哈利十分懷疑在這種奇怪的場合道謝是否合适——因為聽上去就像斯内普是為了他才這麼做的。而會錯意的結果就是斯内普的下一個下咒對象變成了哈利·波特。
可斯内普僅從鼻子裡哼了聲作為回答。
“我想這裡沒我們什麼事了,阿不思,分院儀式上見。”斯内普目不斜視地從哈利身旁擦身而過,不小心把分院帽又踢了個跟鬥,帶着翻滾的黑袍匆匆離開了。
少了一個院長,彩排自然是無法進行下去,因此教授們陸續離開,最後隻剩下哈利和鄧布利多,以及被移到沙發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洛哈特。
兩人都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昏迷者——畢竟離分院儀式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于是我們有了點私人時間。唔,繼續剛剛的……‘求婚’嗎?”
“别開我玩笑了,那不好笑,阿不思。”哈利投去沒精打采的一瞥,疲憊不堪似的揉了揉後頸。
該談正事了,像樣點兒,哈利。他催促自己。
然而,看着鄧布利多隐含深意的微笑,哈利不知道從何說起。預先排練起不了任何幫助,這使他更加沮喪。
“哈利,我注意到你最近一直在避開我。”
“對不起。”哈利悶悶地咕哝着,視線稍稍偏向一邊。
“我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鄧布利多坐直身子,十指指尖輕觸,“是否我的某些言辭或行為讓你失望了,所以令你對我失去信任了?”
哈利猛地擡起頭,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并沒有不相信你!”
應該說,他從來都願意相信他——即使心底深處名為疑惑的魔鬼正在壯大。
鄧布利多微微低頭,湛藍的眼睛透過鏡框上方審視哈利,“那麼,你願意把煩惱跟我說說嗎?任何煩惱,我會洗耳恭聽的。”
他靜靜等待着。
哈利花了一分鐘在先開口還是先給信的天平上搖擺不定。接着他從口袋裡摸索出疊得方方正正的那張羊皮紙,遞給鄧布利多。
“這就是原因。”他說完,默不作聲地坐在那兒,仿佛在等待審判,又或者是解脫。
鄧布利多默默浏覽羊皮紙上的内容,信很短且不完整,他很快又看了一遍,一絲不苟照原樣折疊起來,最後在沉默中閉上眼睛。
“是我的筆迹。”
哈利的心沉了下去。
“但我以名譽保證,信不是‘我’寫的。”
心又浮了起來。
“我現在無法得出任何結論。不過看來是時候去紐蒙迦德監獄拜訪一下我的老朋友了,如果你不介意到時候和我同行。讨論可以留到那之後。不管如何,你懷疑我是無可厚非的。而我很感激你能給予我足夠的信任,哈利。”鄧布利多短暫地停頓,再次開口時已回複了一貫的平和,“這封信暫時交由我保管,可以嗎?”
哈利搖搖頭表示不介意,遲疑着張了張嘴。
“唔……”身後傳來洛哈特迷迷糊糊的聲音,在哈利的話出口前打斷了他。哈利頭也不回地補了個昏迷咒。一切又安靜了。
鄧布利多歎氣,“哈利,讓我猜猜,你是害怕被它破壞現在的一切嗎?”
“害怕,為什麼不呢?”哈利低聲重複道,肯定而非疑問。
“我能理解。”
“不,你不能。”這次哈利飛快地反駁,“你無法想象我有多高興,當以為隻能在回憶中緬懷的人,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眼前,并且都過得很幸福!就算這裡不是我原來的時空,就算對他們來說我不是哈利·波特,而是陌生的哈利·佩弗利爾,就算伏地魔比以前更強大,可誰在乎呢?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了這裡的生活。”
漸漸習慣并接納,所以會害怕失去,盡力懇求它們不要再度離他遠去,這是人内心的渴求,無關勇氣。
此刻,極度的安靜催使一種陌生的驚恐在哈利體内翻湧,他隻怕一開口說話,這些驚恐便會失去控制,不留退路。
“哈利,我沒法告訴你這封信可能代表的各種意味,好的或壞的,但能保證信上所述的……那些‘死亡’,沒有在過去發生過。如果你有懷疑,看看另一個哈利·波特和納威·隆巴頓吧。至于它将來會帶來的影響,不如換個方面來看。實際上,萬物都會随着時間而變遷,正因為如此,生活會改變,我們自身也會不斷改變,不再是原來的自己。”鄧布利多端詳着哈利的眼神愈發柔和,“所以哈利,不用對未知會帶來的變化感到恐懼,因為我們不但可以去适應,也能去繼續改變——往我們所希望的方向。”
鄧布利多把話停在這裡,留下哈利獨自陷入思考。
時間緩慢地流動。
老人欣慰地看到蒙着那雙碧色眼睛的迷霧盡散,而眼眸深處的光芒明亮得驚人。
于是,為了活躍氣氛,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我看時間差不多令人,今晚的分院儀式會是怎樣的局面實在是令我萬分不安。”
才從思緒中回神的哈利一愣,吃吃笑了。想起斯内普鐵青的臉色,以及走調的分院歌,下定結論,“是驚悚,我看。”
“誰說不是呢?”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回道,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地方,“但我們不會讓這種變化放任自流,因此需要更多努力和調整。”
“我曾怕我會把一切搞糟。不過你是對的,阿不思。”哈利注視着他。
談話到此進入尾聲,哈利在離開前躊躇了片刻,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嗎,哈利?繼續未完成的求婚?”鄧布利多用打趣的口吻說。
“若是你不反對的話,我隻怕幾位院長心髒不夠強壯。”哈利輕松地聳肩,盡量讓語氣一如往常,“我……好吧,我把那封信的事告訴斯内普了。”
鄧布利多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訝,仿佛哈利說了件再平常不過的家常事。
“我明白了,他是怎麼說的?”
“當然是狠狠諷刺了一通,毫無建設性——‘你的膽子沒從未來帶過來嗎?’”哈利惟妙惟肖地模仿某人的語氣,“為了證明我的膽子還在,于是我過來了。”
鄧布利多挑眉,“看來他也變了很多,不是麼?”
“誰說不是呢?”哈利臉上挂起微笑,在離開校長室前愉快地解除了洛哈特的昏迷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