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能自如地應對許多。
她就像是一隻渾身張滿尖刺的刺猬,将自己裹成一棵球來應對所有的惡意,又似是一位手拿利劍的将士,披荊斬棘,麻利果斷地斬斷一切流言蜚語。
可是……唯獨溫柔,唯獨善意,闌珊毫無應對之法。
她本能自暴自棄當一個徹底的惡人,其實在對上那雙惹人憐惜的雙目時,她想将湯旖唯永遠圈禁在家中,她這輩子第一次如此好奇一個人,她忠愛湯旖唯柔軟的身體。
更緻命的是……她這個人,也對闌珊有着絕對的吸引力。
于是闌珊沉默地跟在湯旖唯身後,落了一些距離,光腳踩着她走過的路,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湯旖唯走路是很有韻味的,似是能透過風衣瞧見那一抹若隐若現的腰肢,海藻般長發随着步調一顫一顫,風衣的帶子随之搖擺,整個依舊似是細雨蒙蒙。
泡沫那般美好卻易碎。
闌珊的心髒緊了緊,覺察到一種類似于愧疚的情感,這種感情讓她陌生,卻更讓她無地自容,她從小便不喜歡欠誰,說一句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不為過,更何況今天湯旖唯幫了她這麼大的忙。
若是在play house随意遇見這般天仙似的人物,她定是要死了心将對方收入囊中的,或是強取豪奪或是軟磨硬泡,她作為萬哲先的唯一的女兒,不論萬哲先是否寵愛她,她都毋庸置疑的将在未來擁有滔天權力,識得她的貴公子或者大小姐,往往讨好都來不及。
可唯獨這個人,無任何谄媚讨好之态,似是對她無所圖謀,可越是這樣往往越難以應對。
“今天謝謝你,耽誤你時間了。”
闌珊綴在湯旖唯身後,有些别扭得輕聲細語。
湯旖唯有些詫異地回眸,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她,眼波流轉,臉頰上是還未消散的绯紅,過了一會兒,待闌珊在她肩側停下,她才笑了,那一笑讓眼睛似是月牙般彎,盛着漫天星河四個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闌珊這個女孩兒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孩子,瞧着是隻張牙舞爪的老虎,可你透過那瘆人的血盆大口卻隻能瞧見一隻可憐兮兮的刺猬,用滿身的尖刺來掩飾那一顆敏感脆弱的心,偏偏這顆心不是純白也不是純黑,在欲望的驅使下随心所欲地做一些壞事,卻又在做了壞事後受良心的譴責。
不過是個乞人憐惜的小孩子罷了。
“不礙事,我周日沒有工作。”
湯旖唯招手示意闌珊繼續走,邊走邊說:“幸好沒有工作,要不接到你的電話,恐怕也不能及時趕來……”
她甚至非常體貼,不願談及來時路上的波折,隻三言兩語一筆帶過,忽而,她垂眸看了青石闆,月光賦予它一層光澤,顯得光滑細膩,“闌珊,腳涼嗎?”
可是闌珊的心思同樣細膩,又怎會不曉得她的良苦用心?
正是這樣的體貼才更能觸動人心,她不禁在心底又泛起了層層漣漪,覺察出些溫暖來,可又想到眼前的這個女人要在不久後成為自己的小媽,漣漪驟然中斷,此刻竟然真情實意得嫉妒起萬哲先來。
品性差得似是人渣一般的生父,四五十的年紀,除了有錢毫無優點,竟然能獲得湯旖唯這種女人的青睐,想到這一茬,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她輕輕搖搖頭,換了話題道:“還好,不涼。我的鞋穿着怎麼樣,還舒服嗎?”
“挺舒服的。”湯旖唯笑笑,她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春水一般溫柔又可靠,循循善誘的語氣總是能誘得旁人與她多說幾句話來。
闌珊并沒有再冒犯她,二人似是初見的朋友似的有說有笑,沒有多久就步行至家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