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朗氣清,碧空如洗,正是燒香祈福的良辰吉日。
觀音廟巍然矗立于高山之巅,廟宇嵌于峭壁之中,氣勢恢宏,令人望之肅然起敬。此廟已曆經百年風雨,乃是京城附近最為靈驗的觀音廟,常有達官顯貴前來參拜。
然而,晚青妤萬萬未曾料到,今日竟會在此遇見付家人,且是付夫人攜一衆家眷前來上香。這般巧合,實在令人心生詫異。
“嫂嫂,那是付钰書哥哥的妹妹,付雲汐。”蕭芮匆匆下車,不忘向她介紹。
此時,馬車已悉數停下,晚青妤見太妃亦已下車,隻得随之而下。
付雲汐快步上前,握住蕭芮的手,欣喜道:“姐姐,許久未見,實在想念得緊。今日随母親前來,果然不虛此行,竟能遇見芮姐姐。”
付雲汐與蕭芮年紀相仿,昔日二人同在樂坊習琴,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付雲汐比付钰書小四歲,幼時常随兄長前往晚家,也與晚青妤相識,那時還經常一同玩耍。但自晚青妤出嫁後,遷居山中,二人便鮮少相見。
當年晚青妤與蕭秋折訂婚之後,付雲汐曾尋上門來,淚如雨下,質問她為何抛棄自家哥哥,還說哥哥對她情深義重,她不能随意抛棄。彼時,晚青妤心中酸楚,卻無言以對。
如今在此重逢,場面難免尴尬。
晚青妤下車後,付雲汐一眼便瞧見了她,略帶驚訝地喚道:“青妤姐姐?”
晚青妤雖覺窘迫,仍上前輕聲道:“雲汐妹妹。”
一旁的蕭芮這才恍然,付家與晚家素來交好,二人想必早已相識。
付雲汐生得明眸皓齒,身量與蕭芮相仿,卻比蕭芮更顯溫婉,眉眼間頗有付钰書的書卷氣。她一雙明眸凝視着晚青妤,滿是不解。她知曉晚青妤與蕭秋折的和離之事,亦知二人即将分道揚镳,卻不知她為何此時會随蕭家一同前來上香。
她忍不住問道:“青妤姐姐何時回來的?怎麼……”
她目光轉向蕭芮。
蕭芮挽住晚青妤的手,笑吟吟道:“嫂嫂前幾日剛回來,往後便不走了。今日太妃帶我們前來上香,也是盼着她與秋折哥哥早生貴子呢。”
早生貴子?
付雲汐幾乎難以置信地看向晚青妤。她與蕭秋折不是利益聯姻嗎?不是說好三年後和離嗎?如今兩年已過,自家哥哥苦等她兩年,她怎會突然轉變心意,要與蕭秋折生兒育女?
晚青妤知她心中震驚,卻不願多言,隻淡淡一笑,道:“你們姐妹倆好好叙舊,我去陪陪太妃。”
言罷,她轉身朝太妃走去,留下付雲汐依舊怔在原地,心中波瀾難平。
太妃也未曾料到今日竟會在此遇見付家人。付家在京城乃至整個奕國皆是舉足輕重的世家,門下才子如雲,付家人在京城與皇室中皆備受尊崇。
昔日亦有付家女子入宮為妃,然前朝皇帝因一付家女子在後宮傳遞異端思想而心生芥蒂,自此不再允付家女子入宮。那幾年,付家幾近傾覆,幸得付钰書之祖父創出“固派”文學,助皇帝治國安邦,方得重振家聲。
“固派”文學思想影響深遠,涵蓋等級固化、個體權利忽視、女性壓迫、思想文化保守、道德嚴苛、經濟社稷限制等諸多方面。雖有其積極意義,然部分内容被異化為統治工具,成為禁锢思想、固化社稷的枷鎖。此思想盛行之時,雖得皇室推崇,然亦有反對之聲,太妃之舅李賀便是其中之一。
李賀乃前朝功臣,文武雙全,清正廉明,堅決反對“固派”流傳。然皇帝為治國之便,置衆臣反對于不顧,默許“固派”思想在民間傳播。
李賀臨終前仍憤憤不平,道:“以禮教為枷鎖,以聖賢為牢籠,腐儒烹煮千年,百姓皆成道德祭壇上的冷炙。”
此事太妃至今記憶猶新,雖表面對付家人恭敬有加,心中實則不甚喜之。然治國之道非她所能左右,為免給奕國添亂,在外自當以和為貴。
付夫人乃付钰書嫡母,出身高貴,自幼飽讀詩書,容貌秀麗,曾與蕭秋折之母并稱京城“雙璧”。付钰書承襲其母風範,眉眼氣質皆與付夫人極為相似。
付夫人一向知禮,見太妃轎至,立即命人将馬車避至一旁,率付家衆人上前行禮問安。
太妃令衆人起身,目光落在付钰書身上,她含笑招手,問道:“钰書今日怎得空前來?”
觀音廟上香多為女眷之事,付钰書今日竟也現身此處。太妃曾聽聞過付钰書與晚青妤之事,然當時隻覺年少情淺,過幾年自會淡忘,故未放在心上。如今兩年過去,她以為二人早已放下那段不成熟的感情,見面亦不覺尴尬,所以才熱情相喚。
付钰書上前深深一禮,道:“钰書拜見太妃。因遊學多年,未曾陪母親上香,今日特來盡孝,虔誠祭拜。”
太妃細細打量他,笑道:“兩年不見,模樣變了不少,愈發英俊挺拔,簡直恍若仙人。”
太妃素來善誇,然付钰書确實比以往更加俊朗沉穩,待人接物溫雅有禮。他謙遜道:“多謝太妃誇贊,钰書不敢當。”
太妃親自扶他起身,對付夫人道:“時光荏苒,記得秋折兒時,我常帶他去你們付家私塾,那時钰書尚小,總跟在秋折身後喚‘哥哥’,雖年幼卻好學,我當時便覺他日後必成大器。如今中了探花,果真不凡。”
付夫人謙笑道:“太妃過獎了,钰書怎敢與秋折相比。”她四下張望,問道:“秋折今日怎未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