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硯。”
沈亦懸看着橫在腰間的手臂,面無表情地開口念出青睡在身旁青年的名字。
“唔。”賴床的男朋友把臉埋進枕頭裡,手臂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秦觀硯悶頭又睡了會兒,困倦地睜開眼睛,紅色的眼珠裡仿佛升起了一團霧,眼神迷離地看向他:“為什麼起那麼早?”
沈亦懸說:“要工作。”
實際上,他感覺自己根本沒睡多久,一眼閉再一睜,天就亮了。
好在他的精神還不錯,并不會因為沒睡好影響工作。
沈亦懸說完這話,聽見秦觀硯在耳邊嘟囔了一句什麼,他皺眉:“什麼?”
秦觀硯松開手,趴在床上迷糊道,“沒什麼。我困,你去上班,我繼續睡。”
聞言,沈亦懸利落起床,打開衣櫃找衣服穿。
衣櫃裡,他和秦觀硯的衣服毫無規律交錯着放,找衣服都得耗費一些時間,沈亦懸沖床上的人問:“誰教你這麼挂衣服的?”
“爸媽。”秦觀硯勉強哼出兩句話,又睡了過去。
沈亦懸對秦觀硯的父母沒什麼印象。他和秦觀硯結婚已經好多年,或許是結婚後他們再也沒有回家見過父母的原因,不止秦觀硯的父母,沈亦懸自己的父母他也記不清了。
四位長輩的面孔完全是空白的,一點都記不起來。
沈亦懸不再耽誤時間,穿上衣服拿起床頭櫃的手機,去到餐桌前。
記憶裡,秦觀硯是個不怎麼愛動彈的人,但是自從他們在一起,快十年的時間裡,愛睡懶覺的年下戀人總會偷摸起個大早,為他準備早餐。
此刻,餐桌上放着一碗粥和一個三明治,沈亦懸不挑食,但也不怎麼愛吃三明治。
他很輕皺了下眉,不太理解粥和三明治這種中西結合的搭配是怎麼出現在飯桌上的。
但他什麼也沒說,坐下來迅速解決,然後出門。
出門經過對面那戶人家時,隻見門前有兩個老人争吵的身影,老婆婆指責老伴害死自己的兒子,老頭子闆着臉糾結家産該留給誰繼承,甚至想強迫老婆婆再要一個孩子。
偷聽到一星半點,正好聽到這麼個重磅消息的沈亦懸:“?”
他下意識偏頭看向敞開的大開,屋子裡光線昏暗,一口巨大的棺材躺在客廳裡,而兩位老人并未關心自己死去的孩子,而是荒謬的争論着家産該如何處理。
突然,手機的來電聲驚擾了吵架的兩人和看戲的沈亦懸,沈亦懸低頭接個電話的功夫,一擡頭,竟見那兩位老人站在了他面前,兩雙渾濁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看,見他擡頭愣住,微笑起來:“小沈,出門啊。”
在老婆婆開口的瞬間,沈亦懸回憶起這兩位老人平日對自己的喜愛,經常給他和秦觀硯送一些吃食,也并不會歧視他和秦觀硯的同性戀情。
是兩個……很好的人。
“嗯,上班。”沈亦懸說着,示意兩位老人,自己需要接電話,又說,“我去上班了。”
進了電梯,電梯沒信号,電話很快挂斷,直到下到負一樓停車場,沈亦懸于是拿出手機回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這次實驗小組的組員陳峰:“沈哥,你今天什麼時候到啊,你看群消息了麼,教授說要開展一個新的人體實驗,缺幾個組員,你報名麼?”
不知為何,聽到“人體實驗”四個字,沈亦懸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明明他也參與過人體實驗。
人的抵觸從來不是莫名其妙,沈亦懸搞不清楚自己介意的問題所在,拉開車門坐上駕駛位,說:“再說,我開車了,挂了。”
本以為這種抵觸情緒隻是一時的,沒想到在沈亦懸開車半小時到公司,并被教授笑呵呵強硬拉入團隊後,他看到了志願者隻剩下半邊身體的模樣,竟然有種被惡心到的感覺。
地面濕漉漉的,很明顯是拖過地的狀态,不難猜想這個志願者在這個房間流了多少血,他忍住翻騰的胃部,面不改色問,“怎麼隻剩半邊身體?”
“這人工地上搬磚,從高處摔落下來,下半身都癱瘓了,他老婆為了能讓孩子能活下去,把他弄來當志願者,畢竟可以得到豐厚的報酬。”
志願者此刻正被綁在手術台,他臉色青白身體僵硬,面容猙獰,一雙痛苦而絕望的眼睛盯着上方,明顯是身體被截斷後就死去了,看樣子已經死去好幾個小時了。
沈亦懸說:“他已經死了。”
“是啊,今天淩晨來看,就已經死透了。”
“……淩晨?他昨天就在?”
“對,”教授拍了拍他的肩,“這個實驗,需要他死掉。”
沈亦懸闆着臉,沒什麼情緒地問:“你們給了他老婆多少錢?”
“三百多萬吧。”教授旁邊的陳峰是跟着他一起入駐的,他思考了一下,報出準确數字,“三百七十五萬。”
三百七十五萬,一個人寶貴的生命。
沈亦懸皺眉,想退出這個實驗,奈何一開始教授就把組員名單報了上去,像是怕他跑了似的焦急。
如今他已經沒辦法中途退出了。
看出他臉上不加掩飾的不情願,教授溫和笑起來,“小沈,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實驗,那你跟我說說,你喜歡什麼?”
“生物。”沈亦懸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