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棠忽然活了，這是一個令整艘船都為之震驚的事，比沈亦懸突然複活還要震驚。

從這一晚開始，沈亦懸發現所有人都對他恭恭敬敬，那些罵過他的人全都規規矩矩站到他面前道歉來了。

“對不起，我以前以為你膽小怕事，還是個同性戀，為了巴結……”青年掃一眼在旁邊看手機的方止錦，硬着頭皮說：“為了巴結太子爺，欺負你，我很抱歉。”

然而，方止錦根本沒聽他說話，用力把手機往地上一摔，罵道，“操！這破網一天比一天差，都特麼無信号了！”

“有信号才怪吧。”沈亦懸一邊打發今天不知道第幾個跟他道歉的人，一邊說。

“可是我真發出去了。”方止錦把之前自己跟爹媽發的求救短信拿給沈亦懸看，“你看啊。”

對話框旁邊确實沒有紅色感歎号，也确實發出去了，方止錦道：“從發現不對那天開始，我就每個社交平台都給我爸媽發消息，到現在三天了，理都沒理我。”

要是早早告訴他這東西沒用，他早就跟沈亦懸哀嚎了。

“或許你可以發出去，但他們看不到。”沈亦懸說，“又或者，你根本沒法出去，隻是你的眼睛看到的是你發出去的狀态。”

“怎麼可能！”

沈亦懸隻道，“你大概是這艘船上知道求救沒用的最後一個人。”

正說着，門又被敲響，沈亦懸百般不願，出于禮貌，他還是開了門。

隻是站在門外的，不再是要跟他道歉的青年，而是好幾天沒交集的王鵬。

王鵬這小子這幾天就跟隐身了似的，沈亦懸到處看的時候總是看不到他，但是總在不經意間和王鵬對上視線。

“太子爺也在呢。”王鵬微笑。

方止錦問：“嗯……問你個問題，你知道，這海上信号不行的事兒麼？”

王鵬笑起來，“當然，從起霧那天起，大家就都知道消息發不出去了。雖然沒有紅色感歎号，但他們也收不到回複。”

“難道太子爺沒發現，這幾天大家都不用手機了麼？”他道，“就連晉小姐在負一樓和大家聯系時，用的也是對講機。”

王鵬笑呵呵地在沈亦懸身邊坐下，窗簾遮住了大半陽光，他恰好就坐在陰影裡，和陽光下的沈亦懸對視。

他還是和往日一樣懶散又溫和，态度圓滑到沒有人會心生厭惡。

但沈亦懸知道，他不再是他了。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蛋并沒有變化，而是眼神，從前那種内斂的感覺，已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尖銳所代替。

祂看向沈亦懸的目光熱烈又鋒利，像是在看自己喜愛的所有物，每一寸目光都像是舔舐在他臉頰的舌頭，讓沈亦懸覺得很不自在。

“方止錦。”沈亦懸語氣平靜，沒什麼情緒地對看手機的某人道，“你出去，我和祂有話要說。”

方止錦沒想太多，打了個哈欠道：“行，這手機反正也沒用了，我去補個覺。”

他冷哼：“白天總不可能還找上門來吧。”

……

方止錦就這麼走了，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見礙事的人走了，王鵬總算揭露虛僞的面孔，歪頭靠在沈亦懸肩上，訴說着想念：“沈哥，好想你。”

沈亦懸想躲，沒來得及，下意識低頭看向這張平平無奇的面孔，越看越覺得荒謬，難以接受，他趕緊抽出手，又往陽光裡挪了一步，嫌惡道：“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他？王鵬麼，你們關系很好？”披上人皮的小怪物露出溫和的微笑，“你沒有發現，他早就不對勁了麼？”

“哦不對。他死掉的時候，你還沒有來到這裡呢。”祂輕輕說着，直接把沈亦懸突然的到來當成明牌放到了明面上來打。

沈亦懸聞言，原來王鵬早沒了，一直以來跟他有交集的那位，大約也是海怪頂替的。

但祂卻對沈亦懸沒什麼惡意。

“可是現在，祂們背叛我了。”對面的怪物有些委屈的說，“因為新的王誕生了，祂們要殺掉我，獻祭新王。”

沈亦懸眯了眯眼睛：“所以？”

“我身上……有兩樣東西，是王才有的東西。現在，那群背叛者，哦不，我才是那個背叛者，那些東西要把我的東西拿去獻給新王，以除掉我這個背叛者。”

祂說着，兩隻黑色的瞳孔忽然向上翻，一隻保留了白色，一隻變成紅色，沈亦懸看了一眼，下意識閉上眼。

寬大的手掌握住擋在眼睛前面的手，用力拉開，怪物的人皮面孔離沈亦懸近得隻差毫厘，就能碰上嘴唇，祂道：“沒關系，兩隻眼睛一起出現會互相制衡，不會對任何人産生負面效果，你可以随便看。”

祂指着自己白色的眼睛道：“反正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不是麼？”

“它啊——是用來殺人的。當然，除了喬淮，和貨艙裡死掉的那隻哈拉格，我沒有用這隻眼睛殺過人。”

“……哈拉格？”

“是的，我的族人們包括我，都是哈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