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在海面行駛得越來越慢,大約是燃油要耗盡了。
喬封和方止錦對視一眼,貓着腰蹑手蹑腳地往雜貨間走去。
遊船已經是破得不能再破的程度了,頭頂的吊燈不知何時變得忽明忽暗。其他開了門的房間都是關燈狀态,隻有雜貨間的燈開得敞亮,并且沒有像走廊燈一樣忽閃。
但門口倒映的巨大黑影,直教人心頭恐慌,不敢上前。
“還走麼?”
“走。”方止錦說。
”祂看起來不會傷害沈亦懸。”喬封默了默說。
他倆其實在沈亦懸上樓之後,就小心翼翼摸出來了,他們當然不可能真讓沈亦懸一個人處理那隻棘手的海怪之首。
但這隻海怪似乎對沈亦懸情有獨鐘,那暧昧的态度,完全就跟喬淮對沈亦懸一樣。
……不對,他弟弟早就死了吧,早就已經被掉包了吧!前幾天站在他面前跟他說話的那個“喬淮”百分百就是那隻海怪啊!
喬封回想起那些天的經曆,頓時咬牙切齒,但正是如此,他才知道,那隻海怪有多喜歡沈亦懸:“我真覺得可以留在這裡觀望一會兒,那家夥對沈亦懸好像是真心的。”
聞言,方止錦恨鐵不成鋼地冷笑:“等沈亦懸真死了,你去他屍體面前再說這句話吧。”
喬封:“……”
屋内,沈灼把沈亦懸抱在懷裡,按住沈亦懸的頭往胸口靠,另一隻手代替尾巴捂住了沈亦懸的嘴,這是一個随時可以帶人離開的姿勢。
腳步聲越來越近,祂的尾巴不耐煩地小幅度擺動,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殺意,沈亦懸用力掙紮起來,在祂回頭想把沈亦懸徹底控制住時,沈亦懸卻隻是用掙紮出來的一隻手抱住沈灼的脖子。
沈灼忽然覺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丢棄了,祂的耳朵紅起來,展現出在情愛中較為羞澀的一面。
對于沈亦懸的主動,祂高興得有些不知所措,隻能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
祂露出滲人的笑,然後滿意地把臉貼在沈亦懸頭頂蹭了蹭,輕聲說:“好吧,好吧。你知道的,隻要你乖乖留在我身邊,我什麼都聽你的。”
祂的手依然死死捂在沈亦懸的臉頰,系統急得不行,第二次問沈亦懸要不要強制離開。
沈亦懸還是拒絕了。
系統:[……]
你個戀愛腦,你個戀愛腦!戀愛腦都滾一邊去!!!
沈亦懸心想,還不是都怪你們這破系統,使用技能非得念出來,他每次念都怕被人聽到。
心裡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沈亦懸抱着沈灼的脖子,和祂緊緊的貼在一起,看着走廊上的黑影越來越近。
沈灼似乎也格外注意那邊,在喬封探出頭的瞬間,祂長尾一掃,直接将門“砰”一聲關上。
在祂大幅度的行動下,懷中緊緊抱着祂的青年卻忽然發難,用力推開他,沈灼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沈亦懸。
視線裡,隻見模樣好看的青年神色凝重,垂下看他的眼眸格外沉默。
随後,沈亦懸沖門外喊了一句:“快走!”
沈灼不管不顧地想沖上去重新壓制住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祂撲上去的瞬間,沈亦懸的嘴唇一張一合,消失在祂眼前。
同時,和祂互相感應的、那顆被祂喂給沈亦懸的眼睛,憑空消失了。
……
遊輪已經徹底不動了,燃油已經耗盡,而且有無數海怪爬上了船,祂們清楚的意識到,用祂們生命獻祭而出的眼睛,被王弄丢了一顆。
丢得無聲無息,就好像從來不存在。
失去了一顆眼睛,海怪們莫名萎靡起來,有氣無力,而沈灼也好不到哪裡去,祂的身體裡甚至連一抹殘留的力量都沒有了。
祂目眦欲裂,大口呼吸着船艙内殘留的、屬于沈亦懸的氣息。
這個人怎麼能這麼對祂……!
一而再再而三。
·
被祂又恨又愛的沈亦懸此刻渾身發軟,半邊身子都靠在牆上,那顆眼睛憑空從他身上消失,但并不是一瞬間。
可能對于沈灼來說是這樣的,祂一瞬間就無法感應消失的眼球的存在了,但在沈亦懸這裡不一樣,一顆小小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融入他的血肉,被抽離出來時,就好像把他的血液都抽幹了,又疼又癢。
他這次的回檔地點在廚房,可剛走出沒兩步,就發現大廳裡已經不斷出現海怪,沈亦懸知道,這些海怪發怒了。
如果要平息祂們,隻能從沈灼手裡拿到第二顆眼睛。
如果他不回檔,沈灼并不會交出第二顆眼睛,說什麼要融為一體,然後吃掉他。
但是他選擇回檔,雖然弄沒了一顆眼睛,還暫時甩開了沈灼,但他即将面臨的,就是暴怒的海怪會掀翻整艘船的可能。
可是沈亦懸必須那麼做。
他是人類,就注定了他要為這一艘船的幸存者拼出一條血路,哪怕辜負沈灼,他們都沒有錯,隻是立場問題。
命運總愛開一些荒誕的玩笑,就像現在,他們偏偏相愛在不同的立場,在不對的時機,或許真的要拼到某一方死在其中一方手裡,才算圓滿的結局。
沈亦懸還剩下最後一次回檔,技能還在冷卻,正在進行剩餘九分鐘多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