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的情緒。
黑暗中的難受剛剛還像針一樣刺的他痛,可是一轉頭,這種感覺就像被黑洞吸收了一樣,沒有了痕迹,下一刻又如洶湧的潮水撞上來。
就這麼一來一回,反複無常。
怎麼會這樣……?
沈亦懸又回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天的情緒,都消失得很快。
他本覺得自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有越來越多的情緒就行了,哪怕過去得很快,但是這不正常,不會這麼陰晴不定。
這些情緒消失得太快了,沈亦懸找不到頭緒。
所有的線索都跟他的情緒一樣,像是被吞噬了。
身邊,幾個跟班在少年拿到眼鏡後,就松開了沈亦懸,沈亦懸整個人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差點沒站穩跪下去。
緊接着,什麼堅硬的東西抵在他的肩膀,将他從思緒裡拉出來,問他:“我問你,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咬了嚴哥?”
怎麼都問這個?沈亦懸搞不明白,他強迫自己在黑暗中冷靜下來:“是。”
“就憑你也配咬他?”
人在黑暗裡,五感總是特别敏銳,沈亦懸清楚聽見耳邊屬于金屬物品響動的聲音,大約是少年在玩他的眼鏡框。
“這樣吧,我們來玩個遊戲……”
沈亦懸屏住呼吸,聚精會神的聽着耳邊的聲音。他的耳朵完全隻關注金屬聲,屏蔽了所有雜音,心想眼鏡就在左手邊。
聲音一上一下,是被少年抛在空中接着玩。
“喂,你有沒有聽我們……”
少年一開口,豈料牆邊的人居然發難,一腳踹在他腰上,對着眼鏡擡手就搶,少年應聲倒地,似乎還撞到了水桶,水也撒了一地。
奈何他摔倒前,因為失重下意識把手裡的東西抛得很高,沈亦懸沒能算準下落時間,也就沒抓到眼鏡。
眼鏡啪一聲摔在地上,動靜大得驚人,随後順着翻倒的水桶裡的水往一邊緩慢浮去。
沈亦懸聽見有人走近,再想行動已經來不及。
在他看不見的情況下,一個高個子男生彎下腰撿起了浸水的眼鏡。
·
沈亦懸被帶到了操場。
他站在操場,頂着烈陽,心裡還在想着他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可視眼鏡。
太棒了,如果碎掉的話他就真是瞎子了。
如果真變成那樣,他就隻能考慮強制退出這條世界線了,等最後再來什麼的。
畢竟在視線上,實在有些困難。
“你倒是變牛逼了,還敢反抗。”少年用手輕輕拍了拍沈亦懸的臉頰,繃着臉冷道,“但是嚴哥說了,今天嚴叔叔會找你,所以我們不跟你計較廁所的事。”
“把眼鏡還我。”沈亦懸說。
“那可不行,我隻是說不跟你計較廁所的事,又沒說早上你咬嚴哥的事也不計較了。”
“……”
沈亦懸心想,藏在他胸口那個,頂多算是隻有點脾氣的小寵物,面前這人是真狗。
可能上輩子就是狗轉世,這輩子上趕着給人當狗腿子使喚。
“你想怎麼樣?”沈亦懸問。
少年笑了下,“我說了,我們玩無視野接球遊戲。”
沈亦懸從沒聽過這個遊戲:“我不知道怎麼玩。”
“蠢貨,這是我現編的。”少年說,“遊戲規則就是,我扔球,你在沒有眼鏡的情況下接住。我會一直給你扔球,隻要你接住一次,我就把眼鏡還給你。”
“樂觀點,也許你運氣很好呢,你的眼鏡剛剛那麼摔了下,都沒壞呢。”
聞言,沈亦懸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行吧,玩吧。”沈亦懸說。
眼下就這麼一條路,跪着也得走完。
他這麼說着,被人帶到了籃球框下,他聽見少年站在不遠處排球,惡劣地笑道,“你放心吧,我可不敢砸到你臉上。”
“你也不可以故意往偏了砸。”沈亦懸說。
少年沒再開口,抱着球,屈起一條腿,做足了準備,往沈亦懸身上砸去!
沈亦懸聽見風聲,左邊的聲音更大,他心想,也不算很難。
這麼想着,他伸手往左邊去,剛有動作,他卻莫名動不了了。
球“啪”的一聲從他左邊的位置跳開,一群人哈哈大笑着去撿球。
沈亦懸抿了抿唇,無視這群混小子的笑聲,說:“再來。”
“行,我随你的意。”少年哼笑着說,把跟班送到手邊的球接過來,再次發力向沈亦懸扔過去。
沈亦懸從細微的風聲竭力分辨方位,短短時間内,他斷定這次也是左邊,想要伸左手,豈料動起來的卻是右手。
籃球再一次從他左邊的位置滾開,少年們哄堂大笑:“真傻逼,明明在左邊!”
沈亦懸聽着他們的笑,笃定地想:他的身體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