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金籠之上的天花闆發出異動,亮出十個間距相同的圓盤,圓盤發出“啪”一聲響,亮出一束束燈光,聚向籠子裡的裸.男。
沈亦懸看見籠子裡的少年眼中流露出絕望和羞恥,随後變得呆滞麻木,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可仔細看,他脖子上分明挂着一隻淡黑色的小東西,隻剩一點就要徹底融入少年的身體。
身邊形形色色的、沒有臉的陌生人站起來喝彩,明明沒有五官,可在它們發出聲音時,沈亦懸居然詭異地在它們臉上看見了如出一轍的笑容:
“太完美了!這樣的人簡直就是藝術品。”
沈亦懸:“?”
他确實不太了解藝術,也不明白藝術的範疇,但是如果把這稱之為藝術,那這個人真是有病得可以。
當然,也有其他聲音,男的女的,年長的少年的。
“我花一億美金買下他!讓他進獅籠!給我們貢獻一下人的求生欲節目吧。”
“被獅子吃得一幹二淨有什麼意思,好歹給他留個全屍吧?我花兩億美金,買他……被群蛇咬死。那種小一點的蛇,千萬不要把他吃掉了。”
“三億美金,買它被蜘蛛吃!我要看蜘蛛把他纏成一個蛹!他既然自願進了籠子,就得付出,得有價值,那不如做那個蛹,然後做成标本給大家看!這才是藝術!”
如果說從前的沈亦懸并不能徹底理解人性的惡,那麼現在,他完全理解了。
人性的惡像是鳄魚的眼淚,假裝無害,虛僞無比,存在的意義好像就是讓被吃掉的那個人意識到自己為了這滴眼淚付出的代價有多麼不可挽回,以及認識到自己為這滴眼淚所産生的心軟有多麼荒唐可笑。
而現在,裸.男充當着那顆眼淚,籠子外的不遠處懸空的高台,則藏匿着無數以“藝術”為名的鳄魚。
籠子掉下的時候,就是鳄魚吃人的時候。
沈亦懸此刻也成了“鳄”魚之一,他深知周圍的“鳄魚”不過是想以少年的死來取樂,随口以“藝術”做借口罷了。
這借口拙劣而荒唐,但沒有人會在意,隻會關注眼淚什麼時候落下。
而現在……眼淚就要落下了。
沈亦懸看見地面升起高台,一隻巨大的蜘蛛蟄伏在黑暗的洞穴裡。同時,沈亦懸的身邊站出來一個人,順着高台打開的窄小通道,和通往籠子的一條小道走去。
這人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姿态,舉着話筒走向籠子,放聲大笑後,道:“三億美金的蜘蛛絲纏成蛹大戲即将開幕!讓我們見證這個偉大藝術的誕生吧!”
說罷,全場歡呼。
下一刻,籠子底部消失,少年身下瞬間空無一物,宛若毫無生氣的人偶般往下墜,就要落到蜘蛛嘴裡!
沈亦懸立刻動身,翻身跳下高台,踩着高牆借力沖向少年,一把将人抱在懷裡,低聲道:“回檔1。”
不管去到什麼地方,都比在這裡好。
眼前一黑一白,沈亦懸被腳下瞬間站實,他睜開眼,懷裡沒有人。
救下來了麼?
腳下是研究院錯綜複雜的長廊,并不是他在第一條世界線留存的第一個存檔點。
沈亦懸站在原地,暫時沒有動。
他直覺,自己會出現在另一個夢境并非意外,是因為白天他們接觸了麼?還是因為别的什麼?
如果隻是夢,他其實沒有必要去救人,隻是直覺告訴他,如果他不救,這個人可能真的救死在他面前了。
人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他面前。
緩和了一會兒之後,沈亦懸這才開始動身。
走廊前方是一片白,沈亦懸不自覺的被吸引,他想,過去看看也不是壞事。
這麼想着,剛擡腿,隻聽身後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親愛的。”
聞言,沈亦懸覺得半邊身子都有點軟了,一轉頭,果然看見天花闆上懸挂着一顆長發人頭。
果然是冒牌秦觀硯。
“你為什麼要走呢?”冒牌人頭保持着得體的微笑,“我對你不夠好麼?”
祂說:“明明你乖乖待在我身邊,什麼都不會發生……”
沈亦懸冷漠道,“然後,你會吃掉我的□□。”
“不,親愛的,我隻是在為我們之間美好的愛情做出最大的貢獻。”祂勾唇,“你知道的,為了讓我們一直在一起,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是累贅,我需要守着你和你的□□,會很累……”
“你也不想讓其他實驗體吃到你的身體,不是麼?那還不如讓你最愛的我吃掉。”
祂說得理所當然,像是沈亦懸真的很愛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