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來眼光放得長遠,先前母親留給她的莊子和店鋪零零散散做了些小生意。裴不澈把店鋪給她,她自然也要為王府考慮。
孟紅檐歎口氣,合上賬本,起身道:“不管了,先去吃飯吧。”
裴不澈應了聲,自然牽起她的手往屋裡走去。
“殿下,吃過飯我要去趟醫館,若病人多可能回來得比較晚,殿下就不用等我吃飯了。”
裴不澈放下筷子,拿出懷裡的手帕遞給她,道:“好,那我送你去。”
“好啊。”孟紅檐擦了擦嘴,将帕子收進懷裡:“手帕洗幹淨再還給殿下。”
二人将将走到門口,迎面便碰上了要來尋裴不澈的甯緻。
這位影響後世文人,寫出“文臣執筆,上不欺君主,下不負百姓,持律不失公允,論學不棄風骨”之句的玉面閻羅在正史裡與裴不澈并無交集,至多是野史中幾筆概括,記載如下:
甯緻者,字衍之,邺之賢臣也。徽宗承明十七年新科狀元,年少成名,德才卓越,非常人所及也。與淮陵王交好,二人同遊,甚摯。淮陵王薨,緻辭官,隐。
後來在甯緻墓中出土的文物裡,專家發現甯緻生前所著的書裡收錄了一篇名為《記與臨安重光寺遊》的遊記,佐證了甯裴友誼非虛。這也導緻了在那之後,曆史界并沒有急着把裴不澈劃分為奸佞一派的原因。
野史叫野史是因為記載不一定真實,其中故事不過是讓後人看個樂呵。因而甯緻是否與裴不澈交好已無從考證,但最後幾句卻是事實。裴不澈死了以後,甯緻就遞上了折子辭官。邺史記載甯緻辭官後歸隐山林,長治帝幾番請他輔佐他也推拒了。再後來史書上沒有出現過甯緻其人,唯有“文心五句”還被曆代文人傳頌于後世。
心知他來定是有事,裴不澈無法,把她送上馬車:“我讓裴覺送你到醫館好嗎?”
孟紅檐乖順點點頭,裴不澈看着馬車緩緩駛離,轉過街角了才問他:“何事?”
“這才幾天,便如此舍不得?”甯緻揶揄他,不小心對上裴不澈的眸子,正色道:“進去說。”
裴不澈坐下,先給甯緻倒了杯熱茶,也不說話。
甯緻道:“今日早朝,中書侍郎上禀陛下說,梅林縣發了瘟疫,你可知曉?”
裴不澈抿了口茶,道:“略有耳聞。”
“此次疫病來勢洶洶,太醫院也束手無策。縣衙那邊沒有法子,隻能先舍空邸第,如今在籌集大夫和赈災銀。”
“所以……是要我出銀子?”
“非也非也。”甯緻深色忽然變得凝重:“聽說梅林縣發了瘟疫,馮翊早就按耐不住了。我的暗探上報說,馮翊王偷偷整軍,可能會反。”
裴不澈看他:“可能?”
“馮翊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借這個機會他不反誰反?”甯緻壓低了聲音:“馮翊一地富庶,馮翊王兵力強盛,放眼整個朝廷隻有北境軍能抗衡。你淮陵王确實百戰不殆,但如今立儲之事在即,我擔心你腹背受敵。”
馮翊占據地理優勢,三面環山,易守難攻,素有“中州屏障”之稱。先帝看重親情,将馮翊此等兵家必争之地封給胞弟,而現在的馮翊王乃先帝親侄。
馮翊王李元義在承明帝壽宴上大放厥詞,在封地上公然練兵,賭的就是朝廷沒有軍隊能攻破馮翊。承明帝早有鏟除李元義的意思,隻是他行事狂妄,不過挑不出能服衆的錯處。
而馮翊王真要反,立馬就能連拿三城,裴不澈帶兵趕過去,快馬加鞭也要十日。承明帝就等李元義反,好收回馮翊這塊兒地。
“李元義反叛的消息我早知道了,而且是确切的消息。”裴不澈瞥他:“夜不收呈上來的情報說,從梅林縣疫病開始,李元義便悄悄在籌糧食,隻等梅林縣的瘟疫波及中京,他就可以借着皇帝無德上天降罪的名義起兵。”
甯緻道:“他的算盤倒是打得響。所以你如何打算?”
裴不澈眼眸微眯,閃過一絲寒光。
“他既起反心,那必然留不得了。今早我已去軍營安排好諸事,李晔那邊,我也找人給他使了絆子,他定然無暇他顧。我離京這段時間,還望你幫我盯好朝中風向。”
看他提前做好了準備,甯緻松了口氣,又道:“那你何時啟程?”
“今晚就走。”裴不澈頓了頓:“我不在的時候,也勞煩你代我照顧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