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先生的五和五殿下的五終究不是一個五。
邢五此生最大的機遇應當就是做了原沛安的走狗,每當他想起那年夏的花都長街,當時還不是禮部尚書的原沛安騎在馬上垂眼眸瞧他,像瞧一條死狗。
原沛安拉着花腔調子問邢五:“會不會殺人?”
“殺人”是個手藝活,街角殺豬的屠戶手起刀落一頭燎了毛的豬就四分五裂,這營生邢五不會。原沛安輕笑:“這好說,我找人教你。”
于是邢五學會了殺人,因為學習殺人,他有機會去到花都暗巷子裡的闊院子,在那裡見過入山的屍體和世上最冷血無情的面孔。
他當然知道這些屍體從何處來,從來謀反者需兵将,也有謀反者不走尋常路,以刺殺皇帝為目的,妄圖名揚天下,名傳千古,于是從如山般多的家産中取出一部分豢養起殺人的惡魔,風起時,雨落時,四季流轉,殺人幹脆如常 。
“我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青棠是不想勉強他的,他若是想說便說,若是不想說也有出路,她叫人将邢五捆在外頭的樹上,初春的樹木抽芽,正是新生的時候,李青棠對邢五說:“如此光景,當真是便宜你了,五先生,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叫人來報我,但你千萬記住,你隻有一炷香的時辰,因為我要走了。”
李青棠撂下這句話轉身去了縣令那邊。
李青棠還是想去杜熙造偷襲的地方看一看,安置好這邊的事情,縣令是否能妥善解決李清潭都不關心,她和蕭文廣說罷一行四人朝那所謂的破廟走去。
楊闊後來說的是對的,此處壓根沒有什麼破廟,那是從前村子裡拜神過廟會搭的戲院子,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供奉神龛,因回攏起來圍牆,暗夜之下隻能瞧見有個不是很高的台子,其他的确實像個廟宇或是什麼觀。
杜熙将昨夜被偷襲的地方指給李青棠看,那枯草葉上還有幾滴幹了的血迹,此處也很顯然有人來過的痕迹。
邢五和這人一定認識,說不來是邢五更厲害,還是那個穿黑鬥篷的人更厲害,總之這兩個人是一夥的。
“這地方應當沒什麼特别了,但這些事卻更加亂了。”
許司一道:“是更加亂了,這一條條一件件看似有着關聯,但其實細細想來應當是不同的人做的,目的不同,手段不同,我的意思是咱們不能再這麼一路晃悠下去了。”
許司一說的不錯,李青棠也是這個意思:“沒錯,我們應當直抵陳州,在路上耽擱越久看似能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獲,但其實就是在耽誤時間,給他們留下銷毀證據的可能。”
“等這裡的事情處理好了咱們就啟程?”
“對,杜熙,你和許司一先商量一下路線,等咱們确定好了,再和蕭将軍、五殿下說,便不是商量了,而是必須這麼走。”
“是。”
“邢五背後是什麼人呢?”李青棠從戲院子出來時還在喃喃自語,紅尾跟在她身邊,忽然問:“姑娘,你說那些屍體是怎麼來的?依着那個人的說法,屍體是從北邊往南邊運的,難不成這個也是假的,屍體是從南邊運到北邊的?”
李青棠靜靜聽着,沒有開口。
“可是若是從南運到北好似也不太可能,南邊災情嚴重,死個人太常見了,除非他們用死人做些什麼事,否則屬下想不到别的什麼可能,反而從北邊往南邊運更有可能,但從北邊往南邊去,這些屍體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
“還有呢?”
紅尾繼續說:“從北邊來的,又能做邢五的靠山,那必然有些身份地位,這就要往花都那個全花朝最繁華的地方想了,隻是偌大的花都,天子腳下,出現這麼多屍體,很不尋常,甚至有些可怕。”
沒錯,這很不尋常,天子腳下每天一車一車往外運屍體,任誰想想都覺得吓人。
“天子腳下,屍體成堆……”李青棠思量片刻,問紅尾,“紅尾,帶紙筆了嗎?”
李青棠給杜寒英去了一封書信,用的是杜家養的鴿子,聽說是杜熙一口一口養大的,在杜家最聽杜熙的話,杜熙要出遠門,杜寒英便帶着杜熙和鴿子商量能不能跟着去,鴿子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鴿子答應的形式也很是合理,籠子的門是關起來的,鴿子硬是從别的口子擠出來,杜熙出門前它就已經在杜熙房間外面的平台上閑庭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