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度這個人是個實打實的畜生。”文潇一語定音,“大人應當許多疑惑,外人口中的我,是曹度府中常客,實際上呢,奴隻是一個楚館歌姬,登不得大雅之堂。”
“依文館主如今的地位和名望,登不登大雅之堂不過隻差一個戶籍簿子而已,曹知州的座上賓,名震天下的清江館館主,花都百月樓重金聘請的貴客,文館主當真在意這些嗎?”
“在意不在意都是一句話,奴說奴在意或者不在意,大人都無從考證,就像曹度是不是畜生,奴空口白話,大人一樣無處考證。”文潇話落下,忽而又起,“大人可信這話?”
“什麼話?禽獸之言?”
文潇舉起杯盞敬李青棠,李青棠的目光從文潇臉上滑落到文潇舉起的杯盞上,停留片刻,說道:“本官是二品官,此刻若是站朝也當在前位,況本官任職鑒議院,本為百官表率,言辭行止總要合适,不曾見過曹知州其人,不可評判。”
“不好評判?”文潇笑了,“大人二八年華回宮,第二年便以四字封号開府,皇上一道聖旨,您又高調登臨鑒議院院正,這個位置從未高至二品,一時之間風光無限。從前萬方有罪,帝王儲君一力擔,如今天下之罪,或歸于大人。兩個月,山河變色,朝局動蕩,若說天底下誰最有資格評判這些官員,大人,也就您了,您可是皇上禦選的一把好刀。”
“啧,文館主這嘴真厲害。”李青棠依舊沒接那盞茶,文潇見狀也放下了:“大人過譽,奴不過是知道大人不會生氣罷了。知道大人謹慎,奴少說這些話,不過大人放心,奴這清江館靜的很,什麼話都不會穿出去。”
“你館中那麼多娘子,館主真就放心?”
“放心,奴的娘子們都放心,大人不放心咱不說就是了。”
李青棠擺手道:“無妨,無妨,館主大可說,我不計較這些。”
文潇又将那盞茶端起來,敬上去:“既如此,大人請喝茶。”
“文館主,這盞茶就非喝不可嗎?”李青棠忽然的這麼一句,讓文潇怔了怔神:“大人?”
“館主的茶,一而再地遞到我的面前,茶香迎面,我聞得,可我此時不渴不饑,不圖口腹之欲,館主呐,你的披帛比這茶更有味道,你竟不知麼?”
“披帛……”
“館主久在樊籠,聽說過我,我出身蠻荒,山野之中粗鄙不雅,于貴人們的玩樂我并不太知曉,可我學過醫,我來清江館時也是以醫者的身份,你的藥下在茶裡還是散在披帛裡,我一聞便知,我不知你意,也不敢深信。芊蓉娘子曾找過我,以背叛五殿下為籌碼進行交換,館主以為如何?”
未等文潇說話,李青棠繼續說:“我以為信不得,五殿下不會任由芊蓉娘子來告訴我所謂的真章而絲毫不知,這就意味着假的真不了,過後我曾試探過,試探的結果我就不和館主多說了。我現在的疑慮是,芊蓉是五殿下的人,卻與館主交好,甚至是館主的眼線,而館主與曹知州交好,是曹知州的好友,芊蓉真真假假背叛五殿下,館主虛虛實實說一些曹知州的不堪之言,我如今什麼都不信了。”
文潇手裡的茶盞應聲落于桌上:“大人心細如發。”
“是命不好活,路不好走,事不好做,與其提心吊膽,不如一棒子打死,誰也不信。”
“也包括您身邊那個小哥嗎?”
“不,他,我深信之,館主有所不知,他與我是過命的交情,加之他身手不凡,所知淵博,我實在實在喜歡的不得了。”
“那我呢?”
李青棠對杜熙的喜歡再次不加掩飾地說出口,屋門從外面打開,走進來一個黑衣人,這黑衣人腳上的皂靴李青棠很眼熟,不用多想,花都那位又來了。
“此地離花都可實在不近,杜指揮使又奉了什麼命,這難道不算是玩忽職守?”李青棠起身的同時這般說道,“幾日不見,杜指揮使,别來無恙。”
“我若不來,怕不是過兩日我的夫人未必是我的夫人了。”
杜寒英穿一身黑,黑的俊俏,黑的英氣逼人,就是這說話的語調多多少少有些矯情,以至于杜熙出現在杜寒英身後時,吓得險些跌出去:“公子……”
“我說的玩笑話,你當沒聽到。”
李青棠:“……”
杜熙:“……”
一家三口和睦的不得了,無人見文潇臉色難看。
杜寒英進屋後杜熙也進屋,進而掩上屋門。
“文館主,久仰大名。”杜寒英不動聲色挪動到李青棠身前,“我告假三日休沐,京中無事,來此逛逛。”
李青棠不由得發問:“這麼遠,你隻是來逛逛?”
“隻是逛逛。”
李青棠不言,從兜裡摸出兩粒藥分别塞進杜寒英和杜熙口中,扭臉看見文潇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