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賬咯,”單蔺傑一點沒弄傷人的羞愧,還笑得出來,“難道不是?”
“還真不是。”
這下單蔺傑皺眉,宋再旖後退一步,毫不掩飾自己對他身上汗味的嫌棄,而後說:“我犯不着跟一個有爹生沒娘養的人算賬,我過來是想告訴你,今天比賽玩了多少次賴你心裡清楚,還‘誤傷’沈既欲,他不跟你計較是他懂分寸有教養,不代表這事就該翻篇,我也不管你們男生之間解決問題的方法是什麼,反正今天這歉你必須道。”
“你說誰有爹生沒娘養?”
宋再旖頓兩秒,“哦,不好意思,忘了你還有個後媽。”
又是一句四兩撥千斤的嘲諷話術甩過來,單蔺傑問:“我今天要是就不道呢?”
宋再旖像是摸透了他恬不知恥的嘴臉,對這話也不算意外,點點頭,“不道歉也可以,你掂量掂量後果能不能承受啊。”
“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宋再旖笑,“沈既欲要顧忌着動你的連鎖反應,權衡值不值得,我一個女孩子,用不着。就算哪天真把你弄死了,我擠幾滴眼淚,哭得慘一點,故事編一編,說你對我意圖不軌,說我情急之下不小心,到時候黑的也能變成白的,法律都能判我正當防衛,當庭釋放,你說你死的冤不冤?”
“你!”單蔺傑大概是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遭,堪堪愣了幾秒,腦子終于轉過彎來的時候又氣又急,吼道:“你怎麼敢?”
“你看我敢不敢!”宋再旖同樣拔高聲音回,收了笑,臉色不複往日刀槍不入的淡漠樣,又冷又沉,“沈既欲從頭到尾沒惹過你吧,是你自不如人,是你非要給他亂扣帽子,明裡暗裡針對他,有事沒事啊你?”
周圍徹底變得鴉雀無聲,這場面來得實在刺激又勁爆,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都挪不動步移不開眼,一中那幾個趕過來想給宋再旖撐場面的男生更是直接呆愣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剩在心裡大喊一句卧槽牛逼,偶爾有幾句竊竊私語不小心漏出來,但很快又被一道懶洋洋的男聲蓋過——
“單蔺傑,行了。”
宋再旖偏頭,單蔺傑回頭,一衆人也都扭頭看向出聲的陳遲頌。
他一副看戲看爽了的樣子,從原本離中心還有七八步的人群徐徐走出來,臉上沒有過多表情,整個人看着挺懶的,看着置身事外,但說的話卻不是這麼回事,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出來這壓根不是一句善意的勸慰,勸單蔺傑道個歉,這事就行了,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言語施壓。
果不其然下一秒陳遲頌單手插兜站定在單蔺傑面前,他比宋再旖高多了,身高優勢在此刻盡顯,他随便從上往下地朝單蔺傑身上撂一眼,都帶着一種昭然若揭的威脅意味,他說:“敢作敢當行嗎?”
……
長久的無言以對,單蔺傑的臉紅了又白,緊接着圍在四周的人群又一陣動靜,三三兩兩地讓出一條道,他眼見着“當事人”走過來,走到宋再旖身旁站定,兩人的肩膀挨在一塊,他低頭問她現在是什麼情況。
宋再旖順勢擡起他的手臂看了看,上面被重新貼了幾個創口貼,卡通防水款,和他那張臭臉挺不搭的,當即沒忍住笑,勾了勾唇,然後說:“哦,單同學說要跟你道歉。”
“有這事?”問完他看向單蔺傑,眼神同樣壓人。
看客眼神來來回回,穿梭在以宋再旖、單蔺傑、陳遲頌為中心的風暴眼,而就在單蔺傑還沒來得及表态的時候,旁邊又有一個人先他一步,開口道:“嗯,我聽見了。”
是梁京淮。
他也往裡插了一腳,語調比陳遲頌還散漫點,擡下巴睨着單蔺傑說:“他剛反思說,覺得自己今天錯太離譜了,特别對不起你。”
沈既欲就問:“那他說自己錯哪兒沒?”
“全錯,就沒對的地方。”
一問一答跟捧哏似的,在場終于有人沒忍住笑出聲,宋再旖也笑,可單蔺傑笑不出,他瞪大眼睛,卻因為此刻“單打獨鬥”的場面占盡下風,在對上沈既欲的眼睛時,滿肚子的氣無處發,在轉向陳遲頌的眼睛時,滿肚子的氣不敢發,最後隻能“被迫”道歉。
……
黎嫣後來聽說這事的時候,氣到差點捶桌子,怪人有三急,整一場籃球賽都沒想去的廁所,在那時候非去不可,以至于錯過這麼一場好戲。宋再旖聞言不以為意地笑,往鍋裡又涮一塊牛肉,“那你現在知道了,要還覺得遺憾,這樣,正好我們幾個主角都在,再給你演一遍?”
她說完,旁邊沈既欲笑一聲,陳遲頌和梁京淮也蘸着醋碟,邊吃邊斜嘴角,宋再旖又補充道:“前提是,你得演單蔺傑。”
黎嫣立刻搖頭,“别,我不演傻逼。”
“行,不演,這家匙柄挺不錯的,你嘗嘗。”
說着把燙好的肉往黎嫣碗裡放,周六中午十一點的火鍋店,座無虛席,熱氣缭繞,紅油翻滾,店是宋再旖找的,人是黎嫣請的,一桌五個人,随便拎一個都帶感,就算坐角落都難掩矚目,吃頓飯的時間要微信的人來了不下十個,兩女三男的配置,都在賭哪個是落單的,想下手,結果有一半千挑萬選都碰了釘子,碰上的是在場唯一有女朋友的梁京淮,這事兒宋再旖不知情,詢問的眼神投向沈既欲,他搖頭,于是又扭頭看向黎嫣,她知道一點内幕,桌底下微信發過來,說梁京淮女朋友是他同班同學,挺漂亮的,好像還是個小模特。
然後想上網給宋再旖找照片,但還沒等她找着,頭頂先響起一記招呼,“你們好。”
聲音挺脆,聽着像個美女,擡頭果然不出所料,很标志的一張臉,膚白,化了妝還沒卸,視覺給人的沖擊就更大,沈既欲先禮貌地回一句你好,宋再旖跟着回,接着是黎嫣,而陳遲頌全程沒說話,低頭吃着菜,臉頰嚼動的頻率卻不是很高。
微信又來一條消息:【說曹操曹操到,梁京淮女朋友。】
宋再旖回:【也是你請的?】
黎嫣:【不是,我和她不認識,應該是梁京淮叫來的吧。】
宋再旖看着,下一秒就聽見梁京淮招手叫服務員添一張椅子,同時問她們介不介意多個人,她搖頭,黎嫣擺手說不介意,卻沒想到那女生倏地出聲:“我介意。”
桌上氣氛僵了一瞬,隻留鍋在沸騰。
女生仍站着,問梁京淮:“這就是你跟我說的急事?”
“嗯。”梁京淮也不惱被甩了臉色,“我不這麼說,你就不會來,午飯就肯定又買個面包對付過去了。”
“面包怎麼了?能吃就行啊。”
宋再旖和沈既欲對視一眼。
而桌邊從始至終沒表态的陳遲頌終于撂了筷,他擡頭,朝女生撂進門以來的第一眼,說:“來都來了,吃點吧。”
女生轉頭看向他,還處在一場善意謊言的怒氣未消裡,說自己不餓。陳遲頌聞言也沒反駁什麼,隻又從筷籠裡抽兩根幹淨的,然後從鍋裡夾兩片吊龍,放進一隻空碗,揚手遞給她,“肉很嫩,你會喜歡的。”
……
宋再旖覺得自己今天好像有句話說錯了。
陳遲頌不是沒有喜歡的人。
因為他不僅有,而且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