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父連連點頭。姚春扯過外套,朝門口跑去,又想起什麼,轉身跑到自己的屋子裡,拿了封羊皮紙信踹在懷裡。
瞿川看了一眼,上面寫着:給小楊——你最愛的春子。
信封被膠帶裹了好幾圈。
姚春走到父親面前蹲下,把信塞給他,一邊說道:“爹,勞煩您跑一趟,去村郵寄處,幫我把這封信寄了。”
父親拿過信,問道:“郵寄怕關門了,一定要今天去嗎?”
“嗯,”姚春擡起頭看着父親,“這是我給好友小楊的,讓她幫我填一下京大調查卷。調查卷明天就要收上去,所以今天一定得寄出去。我忙着去找阿夏,就勞煩爹您去一下。”
父親杵着拐杖站起來,“行,閨女,那我去寄信。待會一起回來吃飯。”
“嗯。”姚春點頭,說道:“你慢點,爹。”
等到老人出了門,背影消失不見後,姚春才收起滿臉的笑,披上外套,朝村外的田埂走去。
瞿川和陳舟跟在她身後。瞿川發現,天色似乎更陰了。
才出村門口,姚春的腳步就停住了。
隻見姚家那畝不大的田地前,幾個男人拿着棍棒,正一下下地朝地上的人打着。
那人被打得縮成一團,用手護住頭,小聲啜泣,是姚夏。
姚春猛地握住拳頭。
她全身明明都在發抖,卻依舊往前走了幾步,高聲喝道:“你們幹什麼!”
幾人聽到聲音,停下動作,轉過頭來看她。為首的男人年紀不大,頭發應該是在村裡的小店裡燙過,是一種枯黃的顔色。
“姚春?”黃發男人朝她擡了下下巴,詢問道。
“是我。”姚春說道,她語氣顫抖,聲音卻不小,“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公然綁人打人,真把自己當土皇帝了!”
黃發男人笑了一下,“是啊,你爺爺我就是土皇帝。姚春,老子知道你們姚家你做主,你今天告訴我,這塊地,你給還是不給?”
他說着,用棍子指了下正微微顫抖的姚夏。
姚春哼了一聲,把雙手背到身後,又往前走了幾步,“你是隔壁村的吳光吧?”
吳光說道:“是老子。你要他媽廢話真多,在多說一句,老子打你弟弟一棍子。”
姚春看了眼弟弟,背後的手緊緊地摳在一起。“你先放了我弟弟,你也不過是想要地嘛,弄出人命來可就不好了。”
“現在,”吳光說道,“滾回去拿地契。”
“你放了我弟弟。地契在我爹那兒,他要是不确定我倆的安危,不會拿出來的。”
吳光翻了個白眼,沒有再說話,而是擡起棍子,又重重錘了姚夏幾下。
姚夏隻悶哼幾聲,卻不哭不喊。姚春一看,忙跑上去要攔,卻被吳光手下的人截住。
姚春急了,喊道:“吳光,你别打了,我去拿去拿就是了!”
吳光吐了口痰在姚夏臉上,才停下手,“小妮子,早點識相不多好。”說着,他朝旁邊一人一擺手,“你和她去。”
那人點了下頭,走到姚春身邊。
陳舟和瞿川對視一眼,他們都看出來了,這個人,就是姚春那死了的丈夫,吳明。
吳明從剛剛打人的時候就沒下重手,棍子高高擡起,輕輕落下。陳舟早就注意到他了。
吳明頭發淩亂,臉上帶着些高原紅,他瞟了姚春一眼,說道:“走吧。”
不用走了,姚父不知何時,可能是得了其他村民的指點,已經磕磕碰碰地朝這邊走來了。
姚夏先看到,急忙喊道:“爸,别過來!”
姚春回頭,跑過去攔住姚父,說道:“爹,您怎麼來了!我不是讓您寄了信回家等嗎?”
“回家,”姚父很生氣地說道,“我回去坐着,讓你們姐弟兩在這兒被折磨!”他擡起拐杖,指着姚夏出聲的地方。
“吳家人,這田地是我家祖傳的,你們要拿,卻隻給我們三千塊的安家費,中間的錢去哪了!你們是要逼死我姚家啊!”
吳光看着姚父,好笑道:“姚大爺,眼睛瞎就别出來叫喚了,七千塊,夠換你十年光明了。”
“那我們吃穿怎麼辦!我女兒讀書怎麼辦!”
“你去問政府啊,去問規劃局啊,”吳光說道,“我們隻是執行任務的,和我們無關。”
“政府、規劃局,隻給了我們七千塊嗎?”姚父說着,往前逼問,“吳光,你們吳家人占着人多,吞了多少錢,做了多少虧心事?”
吳光越聽越煩躁,周圍村民正探頭探腦地看着,他得速戰速決。
“得了,”吳光皺着眉頭說道,“總共三萬,夠治眼睛,也夠讀什麼破大學了。趕緊回去拿地契。”
地肯定是留不住的,但能掙到這種條件已經不錯了,雖然弟弟白挨了頓打。
姚春趕忙上前去扶弟弟。姚夏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在姐姐的攙扶下,朝姚父走去。
姚父握到姚夏的手,重重松了一口氣。
姚春一手攬住父親的肩膀,一手扶着弟弟,頭也不回地朝村子裡走去。
這時,一個混混模樣的人跑到吳光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吳光臉上瞬間大變,“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