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川的眼前也是一黑,像是突然堕入無邊無際的宇宙。他知道,這是宿主記憶斷片的過程,一會兒就好了,自己早就習慣……等等,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趕忙喊道:“陳醫生?”一邊擡起手四處劃拉,可讓他心一涼的是,四周好像沒有人的身影。
“陳醫生?你在嗎?”瞿川聲音大了些,也帶了幾分顫抖。人類的記憶是強大的,哪怕是神,如果迷失在人類的記憶中,就永遠出不去了。
周圍還是一片寂靜,瞿川下意識往前跑了幾步,可眼睛看不見,他隻能用手不斷朝兩邊搜尋着。
這時,他的手碰到一個冰冷的東西。下一秒,那個東西反手握住瞿川的手。
是陳舟,瞿川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能知道那是陳舟的手,可能是因為死人身上的涼意,可能不是。
果然,陳舟依舊平靜的聲音響起,“瞿大人,我們在哪?怎麼一片黑暗?”
瞿川下意識松了一口氣,“剛剛姚春受刺激太大,記憶斷片了。”
陳舟很快接受了這個解釋,又問:“那我們現在,還在她的記憶裡?”
瞿川點頭,想起他看不見,又說道:“猜對了。你知道這裡為什麼那麼黑嗎?”陳舟說不知道,為什麼。
瞿川把手放到眼睛底下,都看不到一點輪廓,“這黑暗就是姚春的内心,她現在被壞情緒填滿了,憤怒、悲傷、無助,組合起來,就把内心的光全排走了。”
說到這兒,二人都是沉默。瞿川放下手,心裡平靜了些,畢竟自己是死神,這種事也不算少見。正想關心關心陳舟,卻突然想起來,人家是醫生,生老病死同樣見得不少。
于是說道:“陳醫生,我突然發現,我們有職業上的相同點。”
陳舟好像知道他什麼意思,淡淡笑了聲,“還是不一樣,瞿大人是死神,我們是從死神手裡搶人的人。”
瞿川挑了下眉尾,正想說什麼,可黑暗猛地褪去,沒有任何征兆。
記憶斷片外,陽光明媚。
饒是瞿川,都閉上眼睛适應了好半天。他心想等回天庭,一定要和阿波羅說說,少散發一點他的魅力……魅力的英語是什麼?那外國神聽不聽得懂自己的比喻?
太陽的光芒很熱,就像阿波羅火熱的身軀一樣,可手裡卻是涼的。
瞿川猛地睜開眼,看見自己和陳舟緊握在一起的手。
又看向陳舟,他也不适應突然的光明,正輕輕按揉着眼。似乎沒發現自己少了一隻手。
“道觀?”陳舟用手擋着陽光,朝遠處看了一眼說道。
瞿川看去,隻見郁不遠處郁蔥蔥的樹林底下,隐約冒出道觀的飛檐,上面還挂着作響的鈴铛。他想起來了,姚春那些通陰陽的東西,就是從道觀來的。
果然,仔細一看,姚春就站在樹林前,朝四處張望,又不進去,似乎在糾結什麼,但很快,她下定了決心,迅速走了進去。
二人連忙跟上。瞿川跑了幾步才發現,手裡冰冷的感覺已經消失。
那樹林好像有了靈性,饒外面太陽多大,阿波羅多努力,一進林子,鋪面而來的涼爽之氣讓人為之一振。這些都是姚春記憶裡的感受。
很快,二人跟着姚春來到了道觀門口。從外面看不出來,到了門口才發現,許多人坐在道觀外的樹底下談天說地。
比起佛教,信仰道教的人越來越少了。這是太上老君親自和瞿川抱怨的。但這裡的香火卻還不差。
姚春跨進道觀,瞿川拉了下陳舟,跟了進去。
道觀裡面煙霧缭繞,熏得人睜不開眼。姚春從口袋翻出張紙,指着紙上的文字問一個老道士。老道士眯着眼看了半天,擡起手朝後一指,不再理她。
道觀依山而建,姚春擡頭看去,隻見遠處一座高塔聳立,十分明顯。奇怪的是,在道觀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這座高塔。
姚春沒有多想,收起紙條,四拐八繞地,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走到高塔面前。
瞿川和陳舟一路尾随,等走到高塔下,跟着姚春的視線往上看時,都愣住了。
那高塔的頂部閣樓上,雕刻了六面神像,隻有巨大的頭,沒有身子。其中三面正俯視着下面的姚春。
瞿川左看右看,都沒看出這是哪位神仙。而陳舟卻上前幾步,盯着神像看了許久,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三面神像的眼睛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是看着自己的,這很詭異。
瞿川說:“我說實話,你們人類的建築能力很強,創造力也強,這是神仙們比不了的。像這個神像,雕得栩栩如生,就是不知道雕得是哪位神仙,好像沒見過。”
陳舟收回目光,眼鏡下眼神不斷變換,最終歸為平靜。他推了一下眼鏡,說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個神仙。”
瞿川理所當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擡腳跟上了姚春,一邊說道:“姚春之前說,她的東西是一個名叫南蓮仙人給的,估計那仙人就在裡面。我們得小心。”
陳舟點頭,神色有些沉重。瞿川以為他怕,上前攬住他的肩,寬慰道:“别怕,有神仙我保衛你,不會有事的。”
陳舟看向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輕笑點了點頭。
這陳醫生的眼睛實在好看,笑起來如沐春風,瞿川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笑從進塔開始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