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羅多的氣候不算宜人,比起D市,熱了、濕了、蚊蟲多了。一頂草帽、一件涼衫、一條短褲,再加上一雙拖鞋是這裡的絕配,如果還能一手拿扇子一手喝椰汁,那将是比當地人還當地人的穿搭。
瞿川現在就是比當地人還當地人的穿搭,黑襯衫黑短褲黑拖鞋,甚至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頂黑草帽,還多了一副墨鏡。他吸了一口冰鎮椰汁,發出一聲感歎。
“人間美味。”
陳舟懷疑,瞿川來婆羅多變成人形是為了吃。
“陳舟,咱們現在是不是該找人問問有沒有線索?”瞿川加快腳步跟上陳舟。
他們現在走在一個社區裡,兩邊都是低矮的别墅,陽光輕柔地打在别墅潔白的牆上,花園裡的薔薇開得很盛。比起吳光家的陰間哥特風,這裡顯得格外陽間。
陳舟看了眼手機地圖,說:“先找我的婆羅多朋友,他研究民俗,能給我們提供些什麼。應該就是這了。”
說完,他收起手機,擡手叩了叩眼前别墅的大門。
門開了,一個中年男人掃了掃兩人,見是外國人,眉頭瞬間皺起。
陳舟用婆羅多語和他說了幾句,他蠻不耐煩,等談話結束,不等陳舟告别,“啪”地一聲關上門。
瞿川指着門,震驚地問:“他是你朋友啊?”
陳舟忙說:“不是,我朋友搬走了,聽他的意思,是回老家去了。”
“他老家在哪兒?”
“在妙高,婆羅多一個沿海小城。”
聽到這個名字,瞿川忽然想起什麼,對陳舟道:“手機借我一下。”
陳舟遞給他,問:“怎麼了?”
瞿川重新在某度中搜索羅徹羅阿修羅,果然在一堆古文中找到——羅徹羅阿修羅住在妙高以北的海裡。
瞿川把界面給陳舟看,又覺得不對,說:“那神廟明顯在山上不在海裡,而且誰封印還把對方封印在老家,做公益嗎?”
陳舟卻若有所思,說:“妙高有條山脈,我朋友說,他小時候會去爬妙高山,但從未深入過,當地人都說山深處有魔鬼。”
瞿川挑了挑眉,看向陳舟,說:“陳醫生記性也太好了吧,你朋友說的每句話你都記着?”
陳舟道:“說實話,他中文很差,溝通有時候費勁。當時他說這個事情時,用婆羅多語翻譯成英語又翻譯成中文,我才理解,所以記憶很深。”
說完,他歎了口氣,“你還是不信我。”
瞿川避開陳舟的眼神。
陳舟補了一句,“我說過,我不會騙你。”
瞿川低下頭,半晌,說:“抱歉陳醫生,既然是朋友,确實不應該再猜疑你。”
“沒關系。”陳舟很快輕聲說道,“沒關系,瞿川。”
瞿川擡頭,再次看進陳舟的眼裡,那雙桃花眼,真摯地、柔和地撞進他的心裡。
“去妙高。”瞿川決定了。
……
妙高和婆羅多首都不是一個邦,出邦境需要登記和檢查護照,所以陳舟非要坐客車,他怕直接過去會被當做黑戶。
真的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瞿川默默吐槽道,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等他們找到廟,羅徹羅阿修羅早跑了。
但瞿川一個神去妙高也語言不通。轉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沒坐過客車,坐一次試試看。
一上車,瞿川就後悔了。
這是一輛很老很破的車,車裡空間很小,座位擠在一起,發出一股黴味,上面不知道撒了些什麼,還留着詭異的痕迹。上一個司機抽的煙還放在車頭,二手煙味混雜着黴味充滿整個車廂。
瞿川咽了口水,盡力忽略狂敲的退堂鼓,心想自己堂堂死神,難道還會被一輛客車打趴下嗎?
陳舟拉了下瞿川的袖子,指着靠窗一個座位說:“坐這裡吧,幹淨些。”
瞿川對比了一下,至少這墊子的污痕沒那麼明顯,局促地坐了進去。
陳舟坐到他身邊,緊緊靠着他的手臂。
車廂開始上人,基本坐滿了。除了瞿陳,全都是婆羅多當地人,穿得比較“實在”,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瞿川陳舟。車廂内很安靜,婆羅多人似乎都很累,沒什麼過多的交流,坐下後不是刷手機就是睡覺。
汗味逐漸彌漫開來,和之前的煙味、黴味混在一起。
十分鐘後,車開動了。汽車尾氣也加入了車廂氣味大戰,熏得人頭疼。才開出一條街,瞿川已經頭暈了。
簡直是新世紀人類酷刑。
瞿川焉嗒嗒地靠在一邊,雙眼無神地看着窗外,心裡盤算現在消失會不會引起懷疑。
一雙冰冷的手握住瞿川的手。
瞿川看去,陳舟對他笑了下,問:“介意我幫你按一下嗎?會緩解很多。”
鬼使神差地,瞿川點了點頭。
陳舟拉過他的手,像上次治療瞿川胃疼一樣,找到穴位用力按起來,給瞿川酸疼得一激靈:“疼疼疼!”
陳舟手上力氣不松,語氣卻輕,說:“這樣才有用。”
瞿川掙紮着,怎麼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媽呀,陳醫生,輕點兒輕點兒。”
他像一條砧闆上的魚動來動去,發尾一下一下地蹭在陳舟,撓得陳舟渾身發癢。
陳舟眸子沉了沉,下意識放輕力道,說:“瞿川,你胃不好,多按這裡有用,我上次和你說過。”
瞿川“害”了一句,“沒啥大問題,再說要是有問題,不也可以随時找陳醫生幫我解決嘛。”
“我是人類,總會死的。”
“那我把你靈魂收了再原模原樣地投胎一次。”
“可記憶也不在了。”
瞿川頓住,這好像确實是個問題。
陳舟轉頭看向瞿川,又問:“如果記憶永存,這個人是不是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