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沈岫反應了一陣聽到了腳步聲,于是裝作路過的樣子低頭往前走。
陸丞霖打開門,看見門外的女生一愣。
但女生沒有和他對視,徑直的下了樓梯。
沈岫難得緊張,走到校門口才松了口氣。
剛剛自己為什麼要心虛的低頭...
算了,反正也跟他道過謝了。
陸丞霖應該不會說出去吧。
沈岫想了想,其實陸丞霖應該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過另一個男生是在挑釁陸丞霖嗎?
已知對方是小三的孩子,陸丞霖的媽媽被小三插足婚姻,而陸丞霖同父異母的弟弟還和他上一個學校。
那句“你多久沒跟爸吃飯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吧。
沈岫短暫的想起了自己抽到的那張紙條,但郝欣然說的對。
就是抽到了張紙條罷了,為什麼非要做點什麼。
沈岫就住在附近的老舊學區房,這是她姥姥留下的老房子,這套房暫時還沒被拆遷,所以還算安全,沈嶽暫時不會拿去抵押,剩下幾套拆遷房的補款全都被他拿走賭博,曾經賬戶上那麼多零如今也全都煙消雲散。
老房子隔音不好,尤其還是老式的筒子樓,一家吵架,樓上樓下全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死賤人,把手機給我!給老子轉賬!!”
沈嶽怒吼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陰暗潮濕的樓道,掉皮的牆壁,還有掉漆的老式木質樓梯,無限包裹着沈岫。
“媽的,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老子赢不了都怪你。”
鎖芯轉動,門被打開。
梁姻連忙抹去眼淚,沈嶽激動的一把拉開門,把沈岫扯了進來。
“錢呢?!”
“交了。”
沈岫面無表情的換鞋,又果不其然的挨了沈嶽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到沈岫頭上讓她感覺先是時間靜止,而後頭腦中嗡嗡一片,像是五顔六色的顔料桶傾瀉而下混雜成化不開的黑。
“你打她幹嘛?!”
梁姻撲了上來。
沈岫已經被打習慣了,沈嶽拿不到錢就喜歡打人撒氣。
沈嶽根本不理會梁姻,跟鬣狗一樣翻找沈岫的手機。
沈岫站着不動,沈嶽拉扯着她的校服,從口袋裡翻出手機。
手機沒有密碼,也沒有人臉識别,因為曾經上密碼的手機已經被沈嶽在暴怒之下摔壞了好幾個。
沈嶽打開微信,點進餘額,零。
真的是零。
沈嶽眼白爆出蜿蜒血絲看了好幾遍。
沈岫抽回手機,沈嶽洩憤踹了鞋櫃好幾腳。梁姻沒辦法,給他轉了一千。
“這是最後一點錢了。”
沈嶽看着手機,毫不猶豫點了收款,原本暴怒的情緒轉眼消散,跟沒事兒人一樣的哼着歌出門了。
梁姻把鬓邊散落的碎發理到耳後,“頭疼不疼?”
沈岫把書包甩到沙發上,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梁姻沒有沈岫高,但梁姻還是把她抱在懷裡,輕拍後背。
“我去做飯。”
沈岫把頭靠在梁姻肩上,“那好吧。”
梁姻去了廚房,沈岫回到屋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發呆。
老式房屋隔音很差,抽油煙機煙機運轉的嗡嗡聲,還有用菜刀剁菜的聲音。
沈岫猶豫了一下,起身去廚房幫梁姻擇空心菜。
“柚柚,你去寫作業吧。”
梁姻頭也不擡道。
沈岫注意到梁姻顴骨處微微青紫,應該是剛才被櫃子撞的。
“今天剛開學,沒什麼作業。”
梁姻沒再說話。
擇完菜之後,沈岫看着梁姻把菜下鍋翻炒,鍋裡嘩啦一聲冒出蒸騰熱氣。
沈岫轉身去櫥櫃裡拿碗,發現梁姻在背對着自己抹淚,她裝作沒看見,先盛好米飯,然後又去外面擺好了碗筷。
梁姻在廚房裡久久不出來,沈岫用筷子戳米飯,在米飯上戳出一個又一個洞。
聽見梁姻沉重的腳步聲,沈岫又趕緊把筷子從米飯上拔了下來,平放在碗沿。
梁姻把手裡的空心菜和甜醬雞翅放在桌上,沈岫悄悄的打量着她,除了眼眶微紅,完全看不出哭過的迹象。
“吃吧。”
母女兩人低頭吃飯,餐桌上一片無言。
吃完飯,沈岫把餐具洗了回屋寫作業。
牆上鐘表的指針默不作聲的旋轉,沈岫寫完作業把照片發到群裡,後面立刻接上了幾個旋轉磕頭的表情包。
沈岫伸了個懶腰,推開房門,一碟切好的紅柚放在茶幾上。
梁姻已經睡了。
沈岫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啃了半個柚子,之後又回屋繼續預習。
等到預習完已經十二點了,沈岫把桌面上亂七八糟的草稿紙疊好後推開了窗。
雖然屋裡有空調,但也架不住空氣不流動的悶熱。
沒了窗戶的阻隔,一股熱浪夾雜着樹葉郁郁蔥蔥的味道撲面而來,早上雨後的水汽被蒸發的悄影無蹤,暮夏的蟬鳴衰弱無力的嘔啞嘲哳。
沈岫雙手撐着窗沿,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幾家空調外機正在滴答滴答的滴水,像是繼續意猶未盡的雨天。
要是一直下雨就好了。
沈岫喜歡雨天。
據說喜歡雨天是一種遠古遺留的自我保護機制,下雨了就不用出去狩獵,可以安全的窩在洞穴裡等雨停。
她發了會兒呆,久到手都被窗沿膈出了紅印。
“讓你跑……你……挺能跑的嗎?”
隐隐約約不真切的人聲順着晚風飄到沈岫耳中。
沈岫往回縮了縮,她沒有湊熱鬧的興趣。
“陸哥……咱們……别……”
沈岫正準備關窗,聽到這句話又停住。
好熟悉的聲音。
她重新把頭探出窗外,借着昏黃的路燈打量人影。
猶豫了三秒,沈岫換掉睡衣,拿起手機和鑰匙,穿上鞋下樓。
等到沈岫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陸丞霖一個擺拳打在穿花襯衫的人顴骨上,對方搖晃了幾下往後踉跄了好幾步,又被陸丞霖一腳踹到膝蓋上摔了個馬趴,一套動作不超過三秒。
而且地上還已經躺了兩個。
“诶”
陸丞霖一腳踩在花襯衫膝蓋上。
“服了嗎?”
“服……服你m……”
媽字的尾音還沒出來,花襯衫立即發出慘叫。
“膝蓋不想要了?”
花襯衫緊咬着下唇。
“問你話呢”,陸丞霖覺得無趣,松開腳蹲在他旁邊。
“裝什麼啞巴啊?”
“這又不是你收保護費的時候了?嗯?”
陸丞霖拿出手機,特意開了閃光燈,對着對方的臉拍了好幾張。
“要是讓其他小弟看見你這個慘樣,以後還有人跟你收保護費嗎?”
“服……服了……”
陸丞霖改成攝像模式,對着旁邊躺着的小弟道:“聽見沒有,你們大哥服了。”
“啞巴了你們兩個?”陸丞霖從手機後擡起頭看着地上的兩個。
擒賊先擒王,大哥都服了,小弟哪還有不服的道理,也隻能跟着大哥蔫頭耷腦道:“服了,服了。”
花襯衫慢慢挪騰着爬起來,結果又被陸丞霖一腳踹了回去。
“讓你起來了嗎?”
兩個小弟聽見陸丞霖這麼說也不敢動了。
“你倆也趴回去。”
“你們大哥都沒起來,你倆就想起來?”
陶燭輕聲開口,“要不然差不多就算了吧。”
“算了?”
陸丞霖又不輕不重的用腳碾了碾花襯衫手指。
“上學期說什麼來着?别收趙阿姨的保護費,聽不懂是吧。”
花襯衫身體痛苦的蜷成一團,“聽得懂聽得懂。”
“聽得懂這學期還來。”
“你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耳朵有問題?”
陸丞霖話音剛落,花襯衫爆起抓住陸丞霖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