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趴到窗邊,原本零星的困意在臉頰貼到窗戶的那一瞬間立刻蕩然無存。
她努力睜大眼睛看着窗外的世界。
雨勢逐漸變大,鵝黃的路燈下映出了如注的雨箭,空調外機的鐵皮任由風吹雨打,白雨跳珠。
把窗開了條縫,濕淋淋的雨氣撲面而來,有了雨的隔絕,屋外的争吵聲也沒那麼刺耳了。
沈岫回到桌前,加快速度的寫完了生物作業,又拍照發到群裡。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三點零五。
她點開鬧鐘,猶豫要不要取消早起的鬧鐘,最後還是又多定了三個,每分鐘一個,祈禱能把自己叫醒。
關上窗戶和台燈,沈岫直接躺回床上,在黑暗中摸索着拉起被子,把自己像蠶蛹一樣裹緊。
本來還以為要再醞釀一會兒睡意,沈岫在床上滾了幾個來回,立刻聽着雨聲陷入睡眠。
一覺醒來雨還在下,沈岫沒聽見鬧鐘,還以為自己睡過了頭,立刻戳了下手機屏,發現才五點。
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醒了。
沈岫原本緊繃的一口氣又松了下去,在現在起來繼續寫作業和睡回籠覺之間搖擺不定,就這麼搖擺着搖擺着,她昏睡過去十分鐘後又猛然驚醒,隻能起來。
剛起床的大腦運轉總是跟生鏽了一樣,她坐到桌前翻了會兒作業,想起半夜沈嶽好像回來了,覺得還不如現在就出去,省的等會兒沈嶽起來了又開始吵架。
沈岫說走就走,她沒背書包,翻出來以前用的米白色帆布袋,拿了兩根筆,幾張草稿紙和作業,換好衣服洗漱完就悄悄的出門。
外面的雨還在下,隻不過雨勢變小。
她撐着傘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走。
一下雨就又開始降溫。
沈岫喜歡雨天,但不喜歡被雨打濕,走路時都小心翼翼的在高處的台階上走,避免鞋子進水。
路上行人很少,車流也稀疏,隻有地鐵口的早餐攤早早支起了攤子。
麥當勞這個點裡也沒什麼人,沈岫點了早餐,之後上樓挑角落裡的位置坐下,一邊無聊的刷手機一邊吃早飯。
一刷手機時間就過的特别快,吃早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沈岫把手機倒扣,拒絕幹擾開始做數學作業。
每做完一科沈岫往群内發一次作業,漸漸的周圍人也多了起來,本來就是周末,小孩子爬上爬下的開始尖叫,角落裡的兒童樂園也人滿為患。
沈岫對吵鬧聲的免疫力很高,還剩下最後一點化學,她拿草稿紙推導有機生成式。
旁邊的椅子傳來摩擦地面的聲音。
椅子被拉開,沈岫沒側目,繼續寫合成路線。
她剛落筆把結構簡式寫完,馬上鄰桌就傳來了奶聲奶氣的驚呼聲,幾滴牛奶濺到了她卷子上。
沈岫擡頭,發現是個小孩兒。
她和小團子對視了幾秒後,小團子率先向沈岫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啊,姐姐。”
沈岫沒回答,低頭用餐盤裡的紙巾把練習冊上多餘的牛奶吸走,又把卷子和練習冊一股腦兒塞進帆布包裡,
她玩了會兒手機,準備再待十五分鐘,聽見小團子用手裡的小天才手表發語音。
“你不帶我玩遊戲,我才不理你呢,我要離家出走!”
沈岫覺得有點想笑,玩了會兒消消樂,小團子騎到桌子上湊到她旁邊。
“姐姐,我也想玩。”
沈岫把手機挪了挪,“你不可以玩哦。”
小團子手腕上的手表開始震動,屏幕上顯示有人打電話過來。
沈岫背起帆布包,在小團子猶豫要不要接電話的間隙中離開。
雨連綿不歇,拳館内的新風系統嗡嗡運轉。
沈岫拖完一遍地,困意便慢慢翻湧上來,現在還有小孩來上課,她掙紮着給自己定了個鬧鐘,一節課四十五分鐘,起碼四十五分鐘之後要起來看一下。
陸丞霖路過員工休息室的時候就看到沈岫的頭一點一點。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沈岫困倦的模樣。
“哇,是姐姐!”
陸知願撲了過去,結果被陸丞霖一把拽住衣領拎了起來。
“小點聲。”
陸丞霖再看向沈岫,沈岫已經微微坐直,眼中清明。
“姐姐醒了!”
陸丞霖手上的勁兒微微一松,陸知願立刻撲了過去。
能随便進員工休息室的肯定不是外人,沈岫微微頭疼,沒說當清潔工還要附加幼兒看護。
“姐姐”
好在陸知願長得很可愛,跟雪團子一樣軟軟糯糯。
“你弟弟?”
沈岫看向陸丞霖。
“表弟。”
沈岫牽着陸知願的手,陸知願被漂亮姐姐牽手還沒高興上一秒,然後又被還給了陸丞霖。
陸丞霖讓陸知願稍息立正站好。
沈岫沒有過多想要窺探隐私的欲望,交流也隻是淺嘗辄止,到此為止,目光盯着虛空。
陸丞霖第一次遇見這麼安靜的女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往下接話。
沈岫看起來應該很缺錢。
“哥哥,我要玩,我想玩……”
“不玩我就咬你。”
陸知願一副口欲期沒發育好的樣子啃陸丞霖的手背,還發出吭哧吭哧的拟聲詞。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七八歲狗都嫌,陸知願還沒到七八歲就已經煩的狗都嫌了。
“給你給你。”
陸丞霖煩的沒辦法,把手機拿出來給他玩消消樂。
“吃早飯了嗎?”
“吃了。”
沈岫看了眼手機。
休息室内充盈着消消樂的音效。
她起身拿着平闆拖把在桶裡脫水,準備從員工通道往場内走。
“我幫你吧。”
陸丞霖說完這句話,沈岫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
可能是意識到這直接拒絕二字未免太不近人情,“又沒付你錢。”
陸丞霖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态,身體比腦子還快,直接拿上拖把跟了出去。
“上次還沒謝謝你。”
“哪次?”
話先出口,之後沈岫才隔了幾秒想起來。
“不用謝。”
陸丞霖跟在沈岫身後走,沈岫突然停住,陸丞霖因為慣性撞到了沈岫身上。
難以言喻的觸感,盡管兩人都沒有直接的皮膚接觸,但陸丞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因為觸碰而有種千萬隻蝴蝶麻酥酥的匍匐在胸廓振翅欲飛的膨脹感。
“你先停下的。”
陸丞霖開口為自己辯解。
沈岫顯然沒把陸丞霖撞自己當回事。
“你不會……?”
陸丞霖見沈岫直直的看着自己,飄忽的别過了視線,“不會什麼?”
沈岫把話吞了回去,不想說出來讓陸丞霖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她換了種沒那麼直白的說法,“那天隻是太吵了。”
沈岫覺得郝欣然說的對,難道真抽到了對方帶有名字的紙條,就一定要為對方做點什麼嗎?萬一被對方誤解怎麼辦?
幫陸丞霖解圍的那一天雖然隻有一周多之遙,但沈岫現在回想起來已經有些模糊不清,忘記自己當時為什麼會沖動下樓了。
“我剛要睡覺,你們吵的我睡不着。”
“然後覺得聲音有點熟悉。”
“謝謝你那天早上幫我,還幫我保密。”
陸丞霖的嘴确實嚴,沈岫高中沒有直升附中就是想遠離原來的同學圈。
“一報還一報,咱們就算兩清了。”
陸丞霖被沈岫這幅着急要劃分界限的模樣給弄笑了。
“都是同學,幹嘛算這麼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