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而後又直視對方,“對不起。”
顧靖馳還以為沈岫會像以前那樣軟硬不吃,沒想到對方上來就是道歉。
“對不起”,沈岫又重複了一遍。
這筆錢沈嶽肯定是還不上了,她現在也沒能力還。
顧靖馳卡殼了,旁邊的女生繼續接道:“對不起?”
“欠債還錢,說句對不起就完了?”
“我現在沒那麼多錢。”
顧靖馳看着沈岫的餐盤裡隻有一袋薯條,出聲道:“算了”,他覺得自己簡直自讨沒趣。
“雙層牛堡”,顧靖馳把自己餐盤裡的漢堡輕佻的扔進了沈岫的盤裡,然後又擡了擡下巴,“吃吧。”
“謝謝。”
沈岫道了謝,然後剝開包裝紙。
顧靖馳看着沈岫真的開始吃自己施舍的漢堡,原本那股隐秘的作弄感立刻煙消雲散。
初中能進附中的家庭要不然是學習特别好,早早拿了奧數獎牌或者考了PET,要不然就是學區房占位,往補習班裡扔錢和買學區房改戶口的都有些家底,沈岫他爸之前以遊學為名義诓騙的錢對他們來說隻是小數目,比起被騙走了錢,更多的是一種費盡心思進入重點初中之後,努力給孩子們提高往來交友門檻,結果又被無賴騙子耍了的愠怒。
家長們無法容忍自己好不容易費盡心思進入附中,小孩身邊還有這種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渣滓,連帶着對沈岫也暗地裡生出了惡意。
沒把沈嶽起訴,已經是最後又最後的協商結果。
他把椅子往後踹了一下,随後拿着冰可樂起身,身邊人不解,但也如退潮般散去。
陸丞霖拿完甜筒,隻看到一群穿着附中校服的學生全都呼啦啦的起身,隻剩下窗邊的沈岫。
沈岫把手中的漢堡又放回餐盤上。
“好巧。”
沈岫仰頭,看着陸丞霖坐在自己面前。
沈岫唔了一聲算是回答。
眼前的薯條已經沒了想吃的胃口。
陸丞霖說完好巧之後突然卡殼,不知道該繼續往下說些什麼。
沈岫捏着快要軟掉的薯條又沾了沾蕃茄醬看着陸丞霖。
陸丞霖突然卡了殼。
沈岫的眼很空,和她對視完全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倒影映在栗棕的眼眸中,毫無一絲的波瀾。
她怎麼能這樣。
陸丞霖心底裡有了些隐秘的惱怒。
到底是牽了手的人。
他可是第一次和女生牽手!
一想到這裡,陸丞霖就開始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難道沈岫經常和其他異性牽手?
“問你一下。”
陸丞霖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特别小。
沈岫沒聽清楚,尾音上揚的嗯了一聲。
“問你一下。”
“你說。”
陸丞霖看沈岫低着頭,繼續用薯條沾着蕃茄醬來回畫圈。
你和别人牽過手嗎?
這句話卡在了陸丞霖喉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沈岫用薯條磨完蕃茄醬,吃了一根。
不對,自己為什麼要在意沈岫有沒有和别人牽過手啊。
沈岫看着卡殼了的陸丞霖,又看了眼手機屏幕,完全不知道陸丞霖的心裡現在正在左右互搏。
“時間到了,我要走了。”
“啊”,陸丞霖看着沈岫,“哦。”
“拜拜”,沈岫指了指手機,“有事可以在微信上說。”
陸丞霖都已經忘了自己還有沈岫的微信了,沈岫實在是太安靜了,朋友圈裡從來就沒有刷到過沈岫。
他目送着沈岫離開,解鎖手機。
打開微信找到沈岫,陸丞霖點開沈岫的頭像。
僅三天可見。
陸丞霖又解鎖手機,坐着吃完了麥旋風。
那天晚上遇見沈岫的那片巷子确實離拳館很近,沈岫她...應該很缺錢吧。
陸丞霖坐着吃完一份麥旋風,往左走了幾步才意識到這是往拳館的路,又倒退幾步,換了個方向回家。
沈岫一直到十點才下班,把毛巾拳帶全都扔進了洗衣機了,洗完再等待烘幹,陸丞霖什麼也沒發。
她把玩着手機在手中轉了轉,看着烘幹機裡各種顔色的拳帶和白色的毛巾交織成一團。
剛剛鎖屏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
是梁姻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沈岫看了下烘幹機上的計時器,按了暫停鍵把門打開伸手進去摸了一下。
“馬上就到家了。”
雖然快到時間,但是已經完全烘幹,她不準備等了,直接拿出來疊好放進櫃子裡。
“幸苦了,今天的工錢已經轉給你了。”
沈岫沖方協點頭。
最後是方協再檢查一遍關燈。
“回來了?”
梁姻坐在沙發上看書,看着沈岫換上拖鞋,“吃飯了嗎?”
“吃了,郝欣然媽媽做了。”
“你自己回來的?你給她補課,她媽媽沒把你送回來?”
沈岫卡了殼,她隻謊稱并和郝欣然串通好要補課,但還從未想到這層。
“沒,我沒讓阿姨送。”
梁姻合起手中的書站了起來,“下次讓阿姨送,别不好意思。”
“給你留了份陽春面,要是餓了晚上可以吃,不餓就算了。”
沈岫把書包扔在沙發上,“吃的,我先去洗澡了。”
她洗澡很快,十分鐘就帶着水汽出來。
沈嶽不在家,不知道又跑到哪個地下賭莊玩去了,有時候被警察抓住,拘留十到十五天,可以算是家裡最清閑的時候了。
梁姻怕面坨掉,面還沒下進湯裡。
沈岫把裡的細面全都倒進鍋裡,用手機訂了倒計時,回屋翻着周末作業。
班長把黑闆上留下的作業拍下來發到班群裡,沈岫對着其他班的作業翻了翻,發現進度都還差不多。
十分鐘的時間,她已經寫完了一面英語卷子。
沈岫關掉計時器,去廚房用漏勺把面撈了出來,放在涼水裡過了一遍後又倒進湯裡。這樣吃起來不會太燙,節省時間。
數英各一張卷子,還有物理化學生物的練習冊,沈岫快速計算自己做完大概需要多長時間。現在是十一點半,拳館上午九點半開門。
她在熬夜寫作業和早起寫作業之間選擇了先睡為敬,頭發吹幹大概還需要半小時,這半小時還能做兩篇英語閱讀。
囫囵吞的吃完面後,沈岫一邊吹頭發一邊快速掃讀閱讀題,結果吹着吹着就把頭發吹炸了。她的發質不是細軟發質,有點偏硬,本來就夠多夠蓬松,再不從上往下順着毛鱗片的方向吹,更顯得發量巨多。
她噴了點護發精油,摸了下發根,覺得發根已經差不多完全幹了,就不管發梢了。做完一整張卷子,沈岫拍照發到答案群裡,立刻炸出幾個還沒睡的夜貓子。
“收到”
“ok”
沈岫把手機息屏,又把精油噴到氣墊梳上,草草的梳了幾下,好歹在睡前把頭發梳順了,也不管又拽下來好幾根碎發,便關燈倒頭就睡。
剛躺回床上,黑暗中便傳來開門的聲音。
沈岫把被子拉過頭頂屏氣裝死。
時間還沒過五秒,果不其然又傳出對罵和吵架聲,三句不離錢。
沈岫開始還在腦海裡數一隻,兩隻,三隻,四隻綿羊。
後來直接放棄,拿起床邊正在充電的手機。
驟然亮起的屏幕讓沈岫的瞳孔縮了一下,她調到黑暗模式,刷了下微信,玩了會兒消消樂,還是毫無睡意。她起來緩了一會兒,沒開大燈,摸索着開了台燈,在幾科的試卷和練習冊之間挑挑揀揀,最終選定了生物,做化學和物理還有數學的話,怕越做越清醒。
沈岫撐着頭,來回按壓着中性筆的筆帽,把筆帽按的來回響。
她抽了張草稿紙算基因雜交題,本來還心浮氣躁,算着算着也沉靜下來進入心流狀态。
一寫作業就犯困,一玩手機就清醒是客觀規律,沈岫也不例外。窗戶上映出清晰的雨線,雨滴滴答滴答的砸到了空調外機上,發出沉悶的跳躍聲。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