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蘇淩淩空躍起,自形狀優美的繃腳而起在空中以雙腿撕開一條筆直的閃電,滞空時正落在鼓點之上,宛如能馮虛禦風的仙人,那豐裕的力量感又好似能移山填海的戰神,落地無聲,這就完成了一個标準華美的倒踢紫金冠。
而這僅僅是四拍就利落結束的一個簡單動作,鐘巧珩看着蘇淩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時而似天邊皎月,又偶如分海巨浪,直到喊拍與動作同時戛然而止,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率飙升了不知幾何。
她在名利場中往來自如,觥籌交錯間多少金額的業務都侃侃而談、舉重若輕,無論是合作競争對象、導演還是藝人在她這裡都有固定流程的一張表格,打過分後統一量化成價值與風險評估後的一個評級一串數字。
這種純然的震撼,她自己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一個簡陋排練室中親眼看到,一時失神,本能地想找人交流一番。
可她一轉頭,就瞬間被溫和明雙眸中迫人的威懾吓了一跳,如夢初醒。
她該如何形容這種目光,如同烈焰一般,堅定地聚焦在那邊正在對着手機複盤的蘇淩身上,像是要将人吞沒。
如果說是憤怒,那實在是太過偏離,可那是什麼呢?小溫總當初清算舊賬時,來自狩獵者興奮野心、上位者的缜密冷漠都隐隐讓她心驚。
而這一次他依舊像是勢在必得的狩獵者,依舊令人心驚肉跳,可卻又大為不同,連她也說不分明這不同在什麼地方。
她看不懂溫和明眼中那幾欲破籠而出的暗色,還有原始野性的掠奪饑渴,或者說,她也不敢想。
“你擦擦汗,先緩緩,”快把嗓子喊劈了董安易先咕咚一下子給自己灌了一口,順手把紙巾和水都遞給蘇淩,“歇一會兒,别着涼了,用不用披上一件?”
就是再怕涼,這種運動量,蘇淩也早就把外套都脫了,現在就剩一件短袖一條單褲,臂膀的肌肉上覆着一層薄汗,映照出一層光澤,前胸後背也早就被汗珠打濕,白色的棉質短袖下,流暢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溫和明有種感覺,那線條中蘊含着的力量像是矯健的豹子,生機勃勃,可卻又飽含着來自古風的内斂堅韌。
蘇淩皮膚白皙,水光之下瑩潤無暇,又隐隐能看到青筋,像是玉石上的紋路。
他方才幾個高難度的動作中,短袖下擺不可避免地飛了起來,于是就透出那柔韌的腰肢來,想必觸手生溫,倘若放在手中把玩,是否會像古時文人的氣節那般甯折不彎?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蘇淩一口水正要咽下去,聽他經紀人這體貼,險些把自己嗆死。
練舞的時候,全身心都在練習上,一但休息,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也貼在上面就很冰冷粘膩了,再披上一件外套,那個觸感……
“不要,特别難受,你可饒了我吧。”他抿了下嘴,腮幫子微微鼓了下,連自己都沒察覺有種對待親近朋友的撒嬌,“我換件衣服就好。”
原來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那麼虛僞得像個完美的假人,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做起這樣孩子氣的動作居然不顯得弱智刻意,反而讓人真切地感覺到青春可愛。
這得是怎樣處心積慮的高手才能這樣渾然天成地将一舉一動中蓄滿不同風格的引誘?
可惜遇到的是他,溫和明心中冷笑一聲,看了眼蘇淩對面那傻狍子經紀人。
對面這暴殄天物牛嚼牡丹的貨,這一輩子都看不懂什麼叫風情萬種,況且這種放在他公司都要卷鋪蓋走人的貨,是要把蘇淩供起來,感謝他拉着這自己拖油瓶的。
那這一套天衣無縫的頂級魅惑是對着誰來的?溫和明憑着自己缜密的推理,自然而然地又一次驗證了蘇淩的引誘對象。
“阿嚏!”
董安易幾乎是以閃現的速度把一旁的短袖拿了過來:“别叭叭了,趕緊換,本來我就覺得你下午感冒了。”
蘇淩卻下意識地看向鐘巧珩,拐了董安易一下:有女士在這兒是不是不大好?
“我正好去趟衛生間,順便就換了。”
這寒冬臘月的,走廊四下透風,一出門還不保準來個頭疼腦熱大套餐?
董安易一臉懵圈:“之前也沒見你這麼紳士,換個上衣而已,工作室一堆小姑娘,給你換服裝的時候你也沒讓人走啊。”
蘇淩:“……”
我謝謝你我親愛的董哥,工作室的姑娘們那是工作,而且是自己人,人家溫老師的經紀人,第一天見面,你真的覺得合适嗎?
幸好他們兩個不在跟前,蘇淩這會兒不想多說,從董安易手裡拿過衣服,卻沒料到剛一轉身就對上了一堵黑色的牆,“牆”上還有一張帶着笑意的臉。
舞蹈生的尴尬之處就在于實在太過敏捷的肌肉反應,當蘇淩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來了個原地小跳,而且……不知道這位溫老師不退反進還伸出了手臂是什麼本能反應。
他但凡不想落地時要麼把溫和明踩成傷殘,要麼把自己崴成傷殘,就隻能在落下時伸出手,按在溫和明的肩膀上,進行了個緩沖。
董安易和鐘巧珩想必這輩子唯一一次不約而同,就是對于面前這匪夷所思的場景發出了一個疑惑的“啊”。